■卢兆盛
春分过后,我回了一趟老家。吃中饭时,看见饭桌上那盘拌着辣椒粉、白里透黄的腌野藠头,馋得直流口水。娘笑道:“吃吧吃吧,就数你吃不腻,娘今年又给你腌了一坛子呢。”
吃着这香喷喷、酸辣辣、脆生生的野藠头,一个早就萌生的念头催着我:挖野藠去!
小时候,每到春天,采野藠是我和小伙伴们最想去做、也是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老家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腊月尾巴还没收起,春的气息就已扑面而来。尽管寒流还未完全离去,时不时回头骚扰一下,但毕竟挡不住春天强劲的脚步。野草们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了嫩芽,仿佛一夜间就蹿出几寸高,变得绿油油的了;那些有名或无名的野花悄然次第绽放,争先恐后地报告着春天的信息;而野藠也不甘落后,遵循着季候和自身的节律,倔强而无拘无束地生长着,田头地角、垄边沟畔……一丛丛、一棵棵,或掩映于野草丛中,或淹没于油菜花海里,是那么不起眼,又是那么特立独行。
这种叶长而绿、根圆而白的野藠,其实学名叫胡葱,是老家一带春天里每家每户餐桌上常见的美味佳肴。用它煎鸡蛋、炒腊肉、焖黄鳝……都堪称绝配,煮出的菜香气扑鼻,色泽明丽,令人胃口大开,回味无穷。把野藠叶切碎煮饭,加入适当的盐和油,绿白相间,清香四溢,更是别具风味,叫人吃了还想吃。而野藠头连须洗净,晾干,拌上红红的辣椒粉,放入坛内,腌上半个月,就可以开坛享用了,那味道远比腌大蒜、腌葱头甜润、香醇。
春日里放学回家,小伙伴们拿把锄头或者削根木棍,拎只小竹篮,随便到田地里呆个把时辰,就可以满载而归。平时到野外放牛,牛吃草,我们就挖野藠,牧归时手里拎着好几把野藠,小脸上溢满了得意和骄傲。星期天,我们有时会带上中饭,到邻村甚至更远村庄的地盘采掘,傍晚回家时,背篓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野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苦和累,心里满是收获的欣喜和劳动的快乐。
置身于春意盎然的田野,寻觅并挖掘那生机勃勃、翠绿欲滴的野藠,重温着儿时的梦,想象着年逾八旬的娘年年春天挖野藠、腌制野藠头的情景,我的双眼不知不觉间湿润了。我成家三十余年,家搬了好几次,离老家是越来越远了,但每年春天,娘都要特意给我腌制并捎来一坛野藠头。吃着这香脆可口的野藠头,我好像嗅到了老家泥土的芬芳,听到了娘温暖的呼唤……
野藠年年生,美丽和充实着每一个春天,也圆了我一个个思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