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刚桥

　　她走时，眼睛都未闭上。她不甘心自己真的会走，走时未见儿子及父母一面，更不甘心。姐与病魔顽强抗争，就想活着。那年，姐刚四十出头。

　　在大哥的安排下，我和弟弟陪着姐姐寻医问药，上拉萨下广东，踏遍草原戈壁，跃过江河云海……百般打听，从瑶族山里请来了一位瑶医跟随我们“南征北战”近一年，一路试药一路治……我无心上班，放弃了深圳的工作，两年陪在姐姐身旁，除了外出寻药和瑶医研究配方，就是护理姐姐。病房内、过道上就是我每天栖息的地方，在陪伴姐姐的日子里，只要姐姐半个小时不痛，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和奢侈……大哥为了姐姐的病，时不时托人买些“奇”药往家赶，因分身乏术，耽误了晋升机会，无怨无悔。大哥说:“只要妹妹活着，什么都值得……”

　　姐姐虽未启齿，但我心领意会，只要我们家人在姐姐身边，姐就踏实。我和弟弟“浪迹江湖”，四处打听，盼望再现“神医”再出“灵丹妙药”。每次我们出行前，姐总会忍着剧痛，苦涩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叮嘱我俩多穿衣服，注意安全。从姐姐眼神中，我们读懂了：每次远行，就是姐姐活着的希望和盼头……

　　姐姐天天在试吃各种药物，那般苦不堪言，只有姐知道。那次姐姐吃了药，奇迹般一天一夜没痛了，全家像小孩过年一样欣喜若狂。大哥知道后，在办公室手舞足蹈跳了起来，兴奋得忘乎所以，到各个办公室奔走相告:“我妹妹有救了！”大哥是学医的，“心知肚明”，但大哥盼望奇迹在妹妹身上出现……可是，上天还是没能眷顾姐姐，她的疼痛一如既往。我们兄弟没有灰心，继续寻找新的“目标”，让姐看到新的希望……

　　我们备受煎熬度过了一年多，好心人纷纷劝道:“放弃吧，你们兄弟尽心尽力了，癌症晚期，肯定治不好的……”可我们兄弟不言弃，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会付出万倍努力，也许千分之一那个就是我姐。耳闻目睹的医务人员和住院病人纷纷为之动容和赞叹:“姐弟情深，难得！”

　　姐姐几乎医遍了全国各地，仍不见疗效。正当我们一筹莫展迷茫无助时，深圳行医的朋友告诉我，深圳红十会医院正实施基因重组的方法治疗癌症病人，值得尝试。我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高兴，联系医院。经得全家同意后，我们立即启程，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深圳。下了高速，我跟姐姐说:“先到我深圳刚建起的新房去看看。”姐说:“不急，等我病治好了再去。”话语中，可以听出姐姐未曾言弃的信心。然而，老天不公，两月后的一天晚上，姐病入膏肓，医生宣布，神仙也救不了！姐走了，那一刻，我悲痛欲绝地抱着枯瘦如柴的姐姐，不愿放下……在爱人的一再劝慰下，我连夜开车载着姐从深圳返回故里。一路上，眼泪和思绪随车轮洒满全程……

　　姐姐比我大了近十余岁，我是在姐背上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的，不高兴时肆无忌惮地扯着姐的头发，痛得姐直流泪。那时，姐姐晚上还得哄我睡，跟我讲故事，白天带我玩，好吃的，自己不舍得，留给我。长大后，姐姐当了老师。我上学了，姐姐舍不得我，在学校带着我，传授我知识，照顾我生活，教我做人，仍然带着我睡，别人笑话我，我把姐姐当“母亲”……

　　我长大成人后，军营梦、作家梦，都是姐姐鼎力支持和鼓励。我事业受阻、前途迷茫时，姐姐给我动力……生活拮据，举步艰难时，更是姐姐不离不弃解囊相助。我赴深圳闯荡，谋求新生，又是姐姐无怨无悔做我后盾，帮我带小孩，让我安心在外地工作……

　　姐姐瘦小单薄，可胸怀博大。我家兄妹五人，姐姐排行第二，却是大家的主心骨，又是全家桥梁和纽带。姐姐的爱无私地分给了大家，姐似父母，家家都顾及，从未淡薄那一家，她给弟弟们带来了帮助、快乐和希望。长沙的大哥回家探亲，第一个电话准会打给姐姐，姐姐组织全家为大哥“接风洗尘”。如今，依然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是，从此缺了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