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百
上了点年纪特别在农村长大的人,大都有亲身感受,那时的农村,物质普遍贫乏,农村的孩子还要放牛、拾柴、扯猪草。每到冬天来临,手、耳朵或脚就会莫名地开始发痒,长出一些红点子,红肿,严重者出现水疱、溃烂,那就是长冻疮了。冻疮,顾名思义,就是天太冷冻出来的疮。《外科正宗》云:“冻疮乃天时严冷,气血冰凝而成”。
一年冻疮,年年冻疮。从小到大,我一直不喜欢冬天,因为怕冷,怕长冻疮,特怕。长了冻疮的人知道,这冻疮是冷了疼,热了痒,不冷不热心发慌。
长冻疮时,十根手指像小红萝卜,手背像包子,脚后跟开砖口,像极了农村水田晒干后开的坼。早上洗脸时用帕子沾点水,简单洗下,怕把已凝固的冻疮口撕开口子;上学也不方便,走路时,手运动的幅度不能过大,脚也是一踮一踮的。还记得一次数学课,老师喊同学上去做题目。那时的老师,一般对成绩好的学生有些偏爱,喊我回答问题和上去做题的时候比较多,但那次,我确实不好意思展示我那长了冻疮的手,最后以还没有想好为由走下讲台,其实那个题目我会做。下午回来,我就不用做拾柴、扯猪草之类的琐碎事了,这是得了冻疮的“福利”。睡前脱袜子,犹如接受一场“酷刑”,得先用手指头蘸热水,滴到伤口边上,慢慢浸润,然后把伤口处袜子轻轻往上提,才不至于撕掉一层皮。尽管小心翼翼,还是常受疼痛之苦,伤口常伴着疼痛从足尖、足底向全身漫延。
这些疼似乎还可以承受,更痛苦的在于,想温暖手脚时,比如烤火,手脚上的“痒虫”蠢蠢欲动,四处游走,当时只想用高温杀死这可恼的“痒虫”,或者用刀去掉那可恨的溃烂区。总之,那时候,我觉得冻疮是人世间最大的恶魔。母亲虽心疼我这冻疮之苦,但也没有办法。当时,农村孩子得冻疮的多,冻疮是“嫌富爱贫”的主。
有人说,冬季长冻疮是因为自身体质的缘故;也有人说,冬季长冻疮是因为懒的原因,这个我倒不认同,小时候的我应该是勤快的;有人还说可能与我属蛇有关,属冬天的蛇,冬天的蛇出来应该是不灵活的,但也有同期出生的人不生冻疮。
为了治好冻疮,我家每年都买了冻疮膏,没有长出冻疮之前,我就用上了。还有,就是戴手套,或者把手缩进衣袖里,要不左右手互搓,使劲搓。每年一入冬,总是用很烫的水泡脚,促进血液循环,预防冻疮,但我还是无一年幸免。还有一些土方子,如用辣椒水、艾蒿水泡,或用生姜片贴敷。还有治冻疮的传说,就是家里杀年猪,把手脚放进烫猪用的大木盆里泡,说是能治冻疮。虽然用尽了民间多种方子,依然无济于事。于是,我盼着天赶紧热起来,好让我的手脚恢复常态。直到春暖花开时,冻疮也在温暖中渐渐消退,也就不治自愈了。冻疮,跟我“亲密”相处了近十年,直到我上大学才“分手”。
想必“冻疮”一词终将成为过去式。时值冬日,曾经刻骨的经历早已不再,现在手上也没有当年冻疮的印记。但有这些经历,让我从小懂得苦难,珍惜物质条件更加丰盈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