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梅
桂花又名木樨,种类较多,以金桂最常见。金桂秋季开花,淡黄色,米粒样密密附于枝梢。桂叶深绿色,卵圆形,厚密,容易遮掩花朵。树下仰望,会被繁盛的花朵震惊。
不论城市还是乡村,路上行走,如果闻到桂花香,不足为奇。明末清初学者彭孙贻有诗道:“散步下空阶,秋声初满树。但闻木樨香,不识花开处。”《红楼梦》写王熙凤第一次见林黛玉,“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王熙凤热情爽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桂花亦如此,花树不知道在哪里,花香已经在身边了。
初中第一学期,新学校搬迁。开学第一周,全校师生去老学校挑瓦抬椽子。老学校叫李家祠堂,离新学校较远。我们去时,现场一片狼藉,坍塌的泥墙,满地的瓦砾,唯一有生机的是旁边一棵需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我见过最大的树是我家门前山坡上那棵樟树,这棵树仅次于我家门前那棵樟树。不过,它比樟树更好看,伞形,枝叶茂盛浓郁,太阳穿透不进。老师说,祠堂的砖瓦和椽子都搬到新学校去了,可惜这棵老桂树没法移过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桂树。之后无论在哪里,我都能准确认出桂树。
龚自珍说,“问我清游何日最?木樨风外等秋潮。”沈复也在外游时写道,“乃偕往,但见木樨香里,一路霜林,月下长空。”桂是秋和明月的象征,就连嫦娥居住的月宫里,栽的也是一棵桂树。
衡阳的街头,香樟最多,其次是桂树,金桂之外,还有许多月月桂。它们被修剪成方形或者圆形,隐于高大乔木之下,月月开花,隐隐的清香熏染城市的四季。
桂香浓郁,如烈酒般容易醉人,在带着薄雾的清晨,或者雨后的新晴里,香气最有意思。闻香不适宜直奔树下,只远远地,在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丝丝缕缕,若有若无时最美。
城市行走,到处可见桂树,开花时节,花香如钱塘江涨潮,“稍近,则隐隐露白,如驱千百群小鹅擘翼惊飞。渐近,喷沫溅花,蹴起如百万雪狮,蔽江而下,怒雷鞭之,万首镞镞,无敢后先。再近,则飓风逼之,势欲拍岸而上。”在城市的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用嗅觉享受到花香如潮涨般的盛况。
元宵节的汤圆多用桂花馅,每闻到桂花香,我的心里总会涌动节日的欢悦。
唐宋时期,湖南沿江地带,广生木芙蓉。木芙蓉高大,花朵绽放时洁白,近午粉红,傍晚深红,一树之上,颜色变幻玄妙,没有哪种花能与之媲美。唐代诗人谭用之游湖南时留诗曰“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湖南从此有了“芙蓉国”美誉。
毛主席也曾以诗赞美木芙蓉,叹咏家乡湖南的蓬勃生机,“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古代神话里四仙子中,芙蓉仙子被称为百花圣母,是花卉中最美的一位,深受百花喜爱。
清朝秀才蒋坦的妻子名唤秋芙,意为秋天的芙蓉,是著名女词人。春天桃花盛开,忽然一夜风雨,粉红花瓣飘落满地,秋芙见到,拣拾花瓣在地上拼词:“春过半,花命也如春短。一夜落红吹渐满,风狂春不管。”“春”字还没拼成,就被一阵风吹散。蒋坦见了,笑着说,“此真个‘风狂春不管’矣!”像芙蓉花一样多愁善感,娇美可爱的女子跃然眼见。
衡阳城里木芙蓉栽种不多,广场里偶尔几树。开花时节,众花已凋零,唯它大朵大朵,棉絮一般,红红白白,缀饰于青绿之中,美得让人惊艳。
伯父家门前有口池塘,塘坝上斜立一树木芙蓉,树干只有手臂粗,枝叶却极繁茂。站塘对岸,清浅的塘水映照芙蓉,白墙青瓦的旧砖房瞬时明艳生辉。
怀化会同县高椅古村村前有巫水河,河畔有成群的白鸭,有浣洗衣服的村妇,我总觉得在河岸上应该有一树开花的芙蓉。后来,每听人提及高椅古村,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一树开花的芙蓉,与明澈的巫水相互辉映的情景。
衡阳种菊的地方不多,常是花房里培育,到花朵盛放时,用不同颜色造型,摆放院落的门前或大厅,以绝美的样子呈现。但衡阳秋天的野菊花众多,可以说是漫山遍野。
在乡镇工作时,每年秋天,我都会与朋友去山里摘野菊花。野菊花有清热解毒、泻火平肝的作用,但不宜多服,特别是有胃寒的人。一年,我口舌生疮,遂用野菊花浓泡,两杯后,胃胀了一个星期。
热水冲泡野菊花,置室内,氤氲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石蒜像野菊花一样,城市里少见,山坡溪边有,但不如野菊花多。与朋友在乡村游玩时,小溪边挖回几丛石蒜。石蒜汁液有毒,于是栽楼顶花盆,旁边有茉莉。春来后,茉莉像得了舞台的演员,高兴得开枝散叶,一顿疯狂。即将入冬,将藤萝一样蔓爬的茉莉枝条全部剪去,竟在花盆里露出一丛青翠的石蒜来,还有一根长长的花梗,顶端的花已枯萎,但仍能看出它的妖娆。原以为茉莉的枝叶已把石蒜阴死,没想到竟让它躲过炎炎夏日,救了它一命。
周末值班,站在三楼的窗口,可见远处的小区,小区的楼房完全相同,窗口也完全相同,而有一家,在众多相同的窗口中,以一株开满红花的三角梅独立而出。这个窗口,让我心生羡慕。
世界环保日那天,我通过答题的方式获得一盆秋海棠。我将它同绿萝一起置办公桌上,悉心照护,不出一个月,竟萎蔫。花盆没舍得扔,放外面窗台。像无心插柳的故事一样,三个月后,它竟发芽,长叶。院前大坪里秋海棠鲜艳怒放时,这盆九死一生的秋海棠,也在四五片叶子的簇拥下,努力开出三朵镶着红边的白色小花。
陆游十九岁时,娶表妹唐婉,两人情投意合,幸福恩爱。绍兴年间,陆游应礼部试,得第一名,秦桧的孙子秦埙屈居其次。这可惹怒了秦桧,他直接把陆游和主司考官一起废黜(直到秦桧死后,陆游才有机会出仕任职)。而陆游的母亲,将这一切怪罪于儿媳唐婉,认为是唐婉阻碍了陆游的仕进之路。加之结婚几年,唐婉一直没有为陆家添个一男半女的,更是引起了陆游母亲的不满。她逼迫陆游离婚,另聚王氏。夫妻离别时,唐婉送一盆秋海棠给陆游,秋海棠从此以“相思红”之名流传于世。
陆游一生诗词近万首,写给唐婉的有多首,其中最出名的是《钗头凤》,“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建兰在秋季开花,可它仅属于爱兰之人庭室,尘世中少见,餐桌上偶尔可见。建兰花焯水,沥干,沙拉和酸奶凉拌,味甚好。
建兰花有药性,可用于久咳、胸闷、青盲内障等症。
栾树是近几年新移种的高大乔木,淡黄色花须没人关注,秋天结红灯笼样的果实时,高举树梢,常被人误以为是花朵。
夹竹桃一年中有三季开花,秋季最好看,没有百花争艳,红一树,白一树,随便站哪里都能自成风景。
院子东门保安室后面有一树夹竹桃,部分开花的枝子从屋侧斜探出来,每回经过,总让我想起一句诗——欲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