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头

　　在父亲唏嘘的喝茶声里，我的目光越过雨中的墙头。

　　远处的南山有大片大片的映山红正迎风摇曳，南边的墙头上随风摆动着几株草，一些苔藓毛茸茸地铺在上面，自下往上从暗黑再到墨绿，沐浴在墙头的光线中，显得青青一片。雨水滴滴嗒嗒，东边的墙缝处有一些土块滑落裸露出一片惨淡的白，小虫子随着土块落下在泥水里挣扎。我身下门槛的黑色油漆早已脱落，不时地从里面掉出一些当年填补裂缝时使用的灰泥，门槛下那个留给猫儿进出的小洞早已堵上。记得很多年前的冬夜，母亲临睡前总要仔细关好门窗并挂好厚厚的门帘窗帘，如果不是为了让猫在夜里去屋外方便，我相信母亲会堵住墙上每一处细小裂缝的。但即便那样，风还是会透过墙壁、穿过窗户，把熟睡的我们冻醒。

　　鸟儿一年一年地在檐下筑巢，它们逐年把屋檐下的巢大肆扩张，黑白粪厚厚地堆在裸露的椽头上。蚂蚁无处不在地忙碌着，它们应该在我家住了好些年了吧，世世代代以老屋为家，可它们根本感受不到老屋已经岌岌可危。雨水年年飘落，在墙上冲刷出许多小坑，老屋如一位历经世事的老人孤独地伫在厚实的土地上。

　　四面的墙皮掉落后，夜半就能听到风在里面低语。我问父亲什么时候翻新一下老屋，父亲偏头把右耳使劲往我跟前靠过来，很大声地问我说什么。我大声重复了一遍，父亲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儿后，轻描淡写地说到明年再说吧。　　 

　　我继续追问，父亲说问过阴阳先生，说今年建房不利。过了一阵父亲又试探性地说，要不就先修一下东边的灶房吧。多年前我疾病缠身，父亲四处求医问药。后来有人说是我家的灶房不吉利，那时灶房修在西边，精心打磨的锅台也很漂亮实用。尽管我以各种理由阻止父亲拆掉灶房，可固执的父亲还是把灶房搬离了西边。院子东边空出来的地方是父亲准备盖灶房的，但当初父亲相信了东边不利修建的说法，不料因此空置了多年。

　　灶爷在外不主事，我们家的灶房该修了。父亲边说边咳嗽了一声，房梁上有土飘落，老屋似乎在父亲的咳嗽里轻轻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