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的作品——无论小说、散文、诗歌还是电影,如果可以概括出一个特征的话,在我看来,那就是“亲生命性”。哈佛大学生物系教授爱德华·威尔森把这种温暖又朦胧的感觉称为“亲生命性”,也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与其他生物间的情感纽带”。
阿来对人类的社会基因——“亲生命性”,有自己独特的理解,这个理解就是情感深度。阿来对情感深度的认知和表达,有着深厚的社会生物学基础,有着他对自然万物的深刻了解与体察。我们发现,在阿来的文学世界,生命是大于和高于人性的概念。人的生命是指人的血肉之躯,是人的自然权利。这种权利受到人类理性的指导与规定,他人的自然权利不容侵犯。当然,生命也必须承担一定的义务;人性,是指人类普遍具有的心理属性,是人类的天性,人性蕴含于生命之中,无论性善性恶,生命首先是前提。因此,阿来小说中的“亲生命性”,不只是对人类生命的相亲相爱,同时包括自然界所有的生命。
《云中记》也可以看做是作家阿来的自我心理疗治——他写完了这个故事。“到此,我也只知道,心中埋伏十年的创痛得到了一些抚慰。至少,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不会再像以往那么频繁地展开关于灾难的回忆了。”同时,我深切地感到,《云中记》是一部褪去了知识分子腔调的小说。百年中国的小说,一直贯穿着知识分子的气息和腔调。启蒙没有错,但在启蒙思想昭示下的知识分子几乎无所不知,他们的导师角色扮演了百年。但是,《云中记》冲淡平和的讲述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这也只有在今天写作方式无限开放的语境下,阿来的姿态和方式才有“合法性”,但它的启示意义仍然巨大无比——这是一部绝处逢生的杰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