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半天阴,太阳还是在厚厚的云层中挣扎着跳了出来,阳光还是那么惨白而强烈,久晴不雨,灰蒙蒙一片。太阳挂在空中,就像人没洗脸一样,不是那么清亮。
这个季节最容易令人伤感,这种天气最容易破坏人心情,何况这个人本身心里就有事呢。
茶楼的一隅,他请朋友喝茶时大倒苦水,一脸的愁云密布,好像有人跟他“苦大仇深”。
“这工作真没法开展啦!”他一声长叹,好像牵出了五脏六腑,头摆得如拨浪鼓。
“奇了,怪了!你调到这个单位才多久,不是好好的吗?”朋友十分不解。
他原来在一家重要的机关上班,而且是考进去的。这个机关名气很大,要去的人趋之若鹜,他没干上几年却感到机关待遇低、提级慢,而且磨人才决定走人。家人反对,朋友中也有不少人反对。但是看到他除了抱怨还是抱怨,心意已决,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就转而支持了。颇费周折才调到这家央企。一进去,就提了半级,而且收入要高了几番,有了全新的感觉。每每提起,都是发自内心的满意。可才工作不到几个月,他怎么会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的确令人费解。
“你有所不知,提拔不假,钱多不错。可是我进来这么久,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这样说吧!单位像个海,可我这滴水怎么也融不进去,孤单、落寞的味道不好受。有我不多,无我不少,无足轻重,一直在边缘游移。我这算什么?”说着说着,他几近哽咽。
朋友看他语气有些不对,赶紧把凳子往他身边移了移,轻声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他定了定神,压抑着冲动,娓娓诉来。
“你知道,这是个业务性强的单位,而我进入的又是这个单位业务的核心部门,专业性更强。你知道,我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到新单位后才发现自己‘半桶水’都够不上。”
朋友听懂了他的实话,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的软肋。”他话锋一转,“于是我渐渐地成了配角,就像戏台上跑龙套的。开始领导还交办一些事,后来,改找我手下,再也不找我。我忍不住去找领导问究竟怎么回事,你猜领导是怎么回答我的?”他停顿了一下,吊起了朋友的胃口。“还不是解释几句完事!”朋友说。
“哪有这么简单!”他有些气急败坏,“领导正眼也不照我一下,张口就来一句,‘找你有什么用?你不懂。’一句话噎得我喘不过气来。”
明显是受了刺激,尽管过去了许久,他的情绪还是很难平复,站起来踱步,缓了缓神又说:“那就是一个转折点,几乎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有专长的,当领导的算有资格这样。而有些楞头青自恃有人撑腰,也不把我当回事,跟着起哄。甚至呼来吆去,一来二去,我成了处里打杂的。”
“看钱的面子算了,有时候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这样待下去总不是办法呀!办事不信任,提拔自然更无望,只有混日子。”他长吁短叹,只差捶胸顿足了。
他的头低得差点要夹到裤裆里,情绪糟糕透顶。
朋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打算怎么办?”走到这一步,按惯例,朋友猜到了他的下一步,弄不好又会调动。
果然他这么说:“我想调一个有实权、有实惠,而又不太专业的部门。”
“有希望了?”朋友赶紧问。
“正在运作,应该有可能。”他似乎满有把握地回答。
“那我还是预祝你成功吧!”朋友不失时机送上祝福,也算是安慰,不过脸上神态变得凝重起来。
“到了新部门希望你过得好。”朋友坦诚真挚,“不过,每个单位都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以肯定地说,你不久就会有不适的感觉,难道又要调动?”
朋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条条蛇咬人呀!恕我直言,并不完全是单位的问题,领导的问题,同事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心态有问题。”
他一听,脸立即掉了下来,毫不隐瞒自己的不高兴。
朋友并不打住话题,拉着他的手:“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你讨厌的那个机关,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少人同样在那里做出了骄人的成绩?而从你口里听不到一句好话。”朋友的话加重了。
“好不容易调动单位,你自己开始也是满意的,而听你刚才这样说,一无是处,不能容身了。”朋友顺手轻轻地敲了敲茶桌,“我完全可以推测,如果你如愿调到了新单位,也会很快闹情绪,不管你到哪个单位,都不会如你所愿。”
他急了,气吼吼问朋友:“为什么这么说我?”
朋友这回毫不妥协,说得认真:“就凭一条,从你嘴里出来的都是怨言、是牢骚。手握锤子满眼钉,以这种心态看,只能看到负面的、黑暗的,似乎谁都会跟你过不去,你的命运不好。”
“你想想看?”朋友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开始上班的机关有什么不好?你正在上班的单位又有哪里不对?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你自己不适应而已。世界上哪里有真正意义的心想事成,完完全全可以按自己的主观意愿办事的?”
说到这个份上,推心置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心态上出了问题。
一个人,不能让过冬的心态生活在春天里,否则,永远走不出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