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指头陀在岐山

　　你以树皮盖屋，野蔬充饥

　　以冷风盥面，在积雪中

　　痛哭老松僵折。空旷的孤独

　　如蛇蜕，唯经书可自卫、疗伤

　　日暮，空山寂寂。你在泉水中

　　剖开寒鸦色的月光，细嚼野狐之哀嚎

　　与塔尖的苔藓。参禅念佛

　　只为在仓皇中窥见自我

　　你携杖云游，在黎明，以香火

　　叩醒群山之鸟鸣。你芒鞋素衣

　　踏遍盐碱人间，以声声木鱼

　　擦拭风中神谕

　　如此博学的饥饿

　　——在生态壹号美术馆听欧阳江河朗诵诗歌

　　声音如青瓷，叮当有韵。诗中的敬亭山

　　以及生态公园壹号美术馆的古筝

　　如豹子，在此刻静默

　　书法中的笔画保持对古老规则的热爱

　　以及对精神生活光荣的洁癖

　　我们活到今天，似乎不食五谷杂粮

　　坚持以词语的洁净剔除尘世的失败和痛楚

　　听一首诗，其中的音韵在气流中碰撞

　　雪在词语中落下，轻盈无声

　　像此刻的春夜，立马融化为虚无的惆怅

　　春天，我们举起酒杯、咖啡以及面包

　　画布上的泪痕，诗歌中的酒神，以及

　　那高亢的腔调，如饥饿的豹子，饮尽寂寞

　　我们以延迟的想象，擦亮蝙蝠的翅翼

　　在有限的时间周期表上，我们的肉身

　　以及堆积在肉身之上的欲望都是虚无的

　　诗集像一本本圣经，堆满灵魂的骸骨

　　书房中空余的时间和气流被词语挤压

　　饥饿如此博学，冒烟的目光

　　踟蹰于月光下的雪，以及诗中的语法

　　我们无法入睡，饥饿是匹豹子

　　在暴风雪荒原上自由裸奔

　　戊戌年春，与王江平去草桥寻访寒枝

　　雨水如此优美，有危险的倾向

　　潮润的日子如密探,头戴鸭舌帽

　　我们撑伞，过石鼓书院，过草桥

　　抵达出租屋。墙上贴着《关于主动交代在城乡低保

　　工作中违纪违规问题的通告》

　　以及“找老猫13974704137”的红色涂鸦

　　尘埃与蛛网密集的楼道，落满词语的亡灵

　　小狗在虚掩的木门后递来睥睨的目光

　　我们在一杯苦茶中开始聊天。诗歌教导我们——

　　活着要像被抽打的老马，等候同病相怜

　　的知己，抱头痛哭。谁说这是戏剧？

　　青草桥头，雨一直下。透过空空的酒缸

　　遥望石鼓书院的桃花。在时间周期表上

　　我们小心翼翼地收集岁月的碎片、书法隐忍的

　　锋芒，以及词语被切割的火花

　　春风踟蹰，石鼓书院的钟声尚未敲响

　　我们在酒杯中痛饮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