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良

　　今年雨水特别多，从春分断断续续下到了立秋。今天又下了一整天的雨，一道道闪电伴随着啪啦啦的雷声，让这座夜色阑珊的小城胆颤心惊。

　　妻子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我跟队长说明情况，请了假，准备陪妻子去医院待产。

　　我与妻子相识于三年前的春天。她当时刚从师大毕业，申请来到了离家乡千里的宜城县泉山小学支教。而我也在这一年，通过招考，也来到了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宜城应急管理局消防大队，成为一名消防员。

　　那年春天，泉山乡山洪暴发，并引发了泥石流灾害，当时抢险救灾的队员全部驻扎在泉山小学。任务完成后，我们两个异乡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两年后，她从支教老师成了在编的山区教师，同时，也成了我的妻子。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鸣。

　　“老公，我肚子疼！”妻子突然叫了声。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一只手抚摸着肚子，额头上有一层密密的汗珠。“走，赶紧去医院！”我估计可能要生产了，到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产用品。家里除冰箱外，我把所有电器开关全部关掉，小心翼翼下了楼梯。雨还在下，我拿出手机叫了快车。

　　办好入院手续，把妻子安顿好，我终于松了口气。此刻，妻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脸上是一抹幸福的浅笑，护士正在给她输液。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队长来电。

　　“吴刚！”“到。请指示！”“生了吗？”“到医院了，还没”。“哦……”队长没出声了。

　　“队长，请指示！”“兄弟啊……”不像平时队长的风格。

　　“是这样……”感觉队长在手机那头下了好大的决心，“刚接到防汛指挥部通知，米家洲已经被淹。这次洪水为我县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现洲上还有200多居民急需紧急转移。我们已全员出动。”

　　米家洲位于县城十公里外，宜水与潭水两条河流交汇处，形状如一只浮在水面上的鸭子，当地人都叫它鸭婆洲。传说不管再大的洪水都淹不到它。

　　我坐到妻子身边，搂着她，把手机免提打开：“因水流湍急，洲上水况复杂，我们已经有两只冲锋舟被打翻，现在急需熟练的冲锋舟驾驶员。对不起了，兄弟！我命令！消防员吴刚，15分钟后归队！”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对着手机回答。

　　“你们要平安归来！”妻子对着手机激动地喊了一声。

　　“弟媳，抱歉啊！这是我们的职责。祝你和宝宝都平安吧！吴刚，你直接来米家洲，装备已准备好了。”队长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通话结束，我把手机账户上的钱全部转到了妻子账户上，把留下的5.20元余额数字给她看。对她说，不知任务什么时候结束，有事给我留言。她轻声说：“我爱你，我和宝宝都爱你。”

　　叫的快车已到医院的门口，司机是位40多岁的阿姨。我上车系好安全带就说：“快点，我要赶去米家洲救人！”她回头看了一眼我身上蓝色的T恤，“你是消防的吧？今年的洪水好大，鸭婆洲都淹了，真的辛苦你们了！”

　　看见前面消防车顶上的红灯在雨中闪烁，我连忙给司机转车费，可手机显示余额不足，再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1:57，还有三分钟就到我归队的时间了。

　　我把手机递给司机:“钱不够了，我完成任务再来付钱拿手机吧。”拉开车门就要下车。“等等，手机拿去，车费就当我为抗洪出的一份力吧。”司机把手机退了回来。

　　雨夜里的米家洲，长长的河堤上灯光晃动。来不及了，我冲进雨里，发动冲锋舟向露出房屋的洲上驶去。

　　舟上两名战友告诉我，下午居民区开始进水，现在已淹至窗户了。由于前期一些居民不愿意被转移，而冲锋舟一次只能转移两人，目前还有50多人没出来。我驾舟小心地在房屋间行驶，两名战友用强光手电仔细搜寻，并大声呼喊：“有人吗？”

　　“叔叔，叔叔！”手电筒灯光照到一棵树上，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正朝我们呼喊。洪水已经浸没了双腿，他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坐在树枝上。水流太急，冲锋舟很难靠近，两个战友急得大叫。别急！我让冲锋舟顺流到树的下方，一个战友用绳索捆住一个救生圈，在我逆流开到树的上方时，把救生圈扔到树的另一边，利用水流把救生圈冲到树的下方，我们再抓住救生圈，把冲锋舟拉过去。我们把小孩抱到冲锋舟上，给他穿上救生衣，问孩子知不知道哪里还有人。小孩浑身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见到这种情况，我们决定先把他送到河堤上。

　　我们继续驾舟搜寻，一夜往返转移居民十多次。

　　早上六点，天已大亮。指挥部工作人员通过车载扬声器宣布：救援行动结束，洲上居民全部安全转移。

　　在回程的车上，我拿出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吴刚，恭喜你今晨六点喜做父亲！你儿子八斤半。

　　“嘿，”我拍了一下前排副驾驶上的队长一下，“生了，是个带把的，嘿嘿……”

　　“去医院！”队长命令驾驶员，又转过头来问我，“想好名字了吗？”

　　“孩子妈姓洪，就叫吴洪吧！”

　　“好，我同意！”队长鼓掌，“让山川无洪患，让大地更平安！”

　　队长的声音飘出车外，在晨曦中的街道上空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