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首印
因山高路远,大山里的家早早进入了冰冻期,就读于湖南三师的我,在寒假到来之时,索性选择了留校,协同老师看管寝室。
“同学们,快下来,一起去看春晚!”听到老师的叫唤,我忙放下手头的杂志,从被窝里爬出,两只脚弹钢琴般跳着下楼,向老师身边奔去。
冷空气里,老师边走边说:“今年中央电视台第一次春晚直播,学校特地为留校的你们开放了电视转播室。”“谢谢老师!”我们雀跃着跟在老师身后。
假期里的电视转播室,略显宽松,不像转播女排赛事那样人头攒动。
刚落座,晚会开始。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赵忠祥致辞,相声大师侯宝林讲话,唱着《拜年歌》出场的李谷一像一串小鞭炮将春晚点燃。主持人相互打趣,介绍晚会嘉宾。《山村小景》以拟人方式叙说十一届三中全会给乡村带来的变化,《小小雷锋》《说一不二》,马季和赵炎的相声赢得满场喝彩。《每逢佳节倍思亲》《夫妻双双把家还》《竹林沙沙响》,民歌放声唱。斯琴高娃在胡松华马头琴般的颤音里跳起蒙古舞。沉醉于电影《阿诗玛》的《马铃响,玉鸟唱》的歌声里的,不只是现场的演员和观众,还有电视机前的全国各族人民。《逛厂甸》的《节日》,王景愚《吃鸡》。为消除《错走了这一步》的尴尬,姜昆和李文华用《对口词》,唱起《战士之歌》。《彩扇争艳》引来《熊猫滚球》,《讲礼貌》的侯耀文、石富宽被场外的热线观众多次点播。《空城计》的城楼上飘来《牧羊曲》,郑绪岚唱着《大海啊,故乡》来到《太阳岛上》。《霸王别姬》《火烧圆明园》,刘晓庆《垂帘听政》《绒花》盼来了红军,严顺开《弹钢琴》《表白》。《戏曲杂谈》《问声祖国好》《年轻的朋友来相会》遇上《知音》。《吉庆有余》的魔术,让1983年的春晚划上圆满句号。
感谢学校,感谢老师,感谢CCTV,让我品尝到一顿丰盛的文化大餐。春晚从此播种心田,年年岁岁有了期盼。
1984年的春晚,我以同样的方式度过。马季的《宇宙牌香烟》,殷秀梅的《党啊,亲爱的妈妈》,陈佩斯、朱时茂的《吃面条》,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李谷一的《难忘今宵》等节目,融进生活,融入生命,成了脍炙人口的经典。
新春后的这年夏天,我从师范毕业,破茧为人民教师,回到家乡学校。在“陈老师”的叫唤声里,起初有点不自然的我慢慢适应下来。为师的第一个寒假,迎来了1985年的春晚。受前两届春晚的影响,我自然不会放过又一年的春晚。眼看除夕将至,今年的春晚咋办?大山里虽然交通不便,好在有水发电,能保证乡政府所在地供电,可哪有电视呢?正为难时,一家住乡政府的学生过来,请我除夕夜去乡里看春晚。
会议室右上角的电视柜里放着一台24寸的彩电,有人在室内调电视,有人在外头旋转房屋上的天线,在“可以了”的叫唤声里,图像和声音清楚了,大家便坐定下来认真观看。邻座上,一位来自山区另一所学校的年轻女教师与我聊起春晚,很是投缘。像磁遇上了铁,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量将我牵引。
那夜的引力,并未因分开而消退,春晚后,我们又在一起看了好几回电视。相同爱好让我们走到一起,扎根山区的我们决定把证领了。办婚事时,置办一台彩电,是头等大事。彩电,让简陋婚房增色不少,自然,也引来了师生们的围观。
那时的双职工,甚或半边户,选择把家安在学校,假期也是,真正做到了以校为家。1986年的春晚,我的婚房里挤满了一屋子的人。在《我多想》的歌唱声里,我与追春晚的同道者一起乐呵。
从遇见春晚,到邂逅爱情,如今已四十余载。一届又一届春晚,铸就我人生一级级欢乐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