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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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4日 星期日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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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石灰坛子
  ■  钟云省

  过去,家家户户都必备一个石灰坛子。

  选石灰坛子要先试水,盛水不漏方能取得做石灰坛子的资格。坛子不能太小,小了放置不了多少东西。也不能太大,大了容易失去效果,也没那么多东西可放。

  将坛子放置于屋内阴凉而且有锁把守的角落。选刚刚烧出来、用水化解不久的石灰放入坛子下部,大约占一半多的位置。选石灰是有大诀窍的,即化即用的石灰不行,它的吸水能力太强,一块芝麻糖放进去,不久就会成一块糖疙瘩,咬都咬不碎。太久的石灰也不行,已经没有了吸潮能力,糖放久了就会成为糖水,溶进石灰里去。石灰坛子放好后,再在坛子上面遮一片干荷叶,干荷叶要本年的,有荷叶香味,且一年一换。荷叶上再放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再用一只重重的青砖压着。

  石灰坛子是一个家里的聚宝盆。掌管者往往是家里最有说话分量的人。那时候夫妻、婆媳吵架,很多时候是因为石灰坛子的支配权而起的。

  白糖、冰糖、芝麻糖、冻米糖、糖粒、冻米、炒熟的花生、瓜子,都安安静静地住在石灰坛子里。那时,经济不发达,饭都吃不饱,零食更是凤毛麟角。去某某亲戚家里做客,打发半斤冰糖,都要吃上一两年。甚至几年后还念念不忘人家的好。记得我小时候,老想打开祖母的那个放在楼上的石灰坛子。可是楼门是锁着的,我永远偷不到钥匙。祖母每次奖励我冰糖吃的时候,我都想跟着她上楼去看看她的石灰坛子,但祖母从不给我这个机会。

  她老人家是小脚,年纪又大,楼梯是木楼梯,又窄又陡,她走路战战兢兢的,速度好慢。为了一粒手指头大小冰糖,等得我口水都流好长。有时候我就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面,谁知到楼上的时候,她老人家将楼门反锁,就是不让我看她的宝贝石灰坛子。

  有次,我逮住了一个机会,发现楼上的门没有锁,偷偷溜进去,将祖母的石灰坛子打开。哇塞,那真是一个吃货铺啊!我天生胆小,不敢轻举妄动,只偷了一小块冰糖。一旦被祖母发现,她老人家一举报,我父亲会将我打个半死。那次,我满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后来还是被她老人家发现了。但那小块冰糖的味道实在太甜了,几十年过去,仍然残存在我嘴里和记忆里。以后,我再也没吃到那么甜那么香的冰糖了。即使被父亲拿羊角刺追得我跑了好几里路也是值得的。

  那时候,大家住的房子都是“土地板”。一到春天,地面上可以划得了船,墙壁上水如泉涌。由于太潮湿,东西容易起霉变质,只有石灰坛子是个世外桃源。它能将美好的东西保留下来。半斤白糖,如果不放进石灰坛子里,半个来月就可能变成了一滩糖水了。

  可以说,我小时候的最爱就是等待我祖母用她的小脚慢慢地踩着木楼板上楼,给我去石灰坛子取糖的过程。我内心充满激动、期待、向往和甜蜜。日子太苦,我却好像变成了一颗糖。

  后来,我母亲另立门户,单独弄了一个石灰坛子。然后,不知怎么的,石灰坛子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无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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