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峰叫天堂峰,我是替儿子来寻的。
这一路山峻路陡、荆棘丛生,我走走停停,不久,行至山腰。所站这一处,是一天然大坪,眼前是袅袅云烟,幽幽山谷。
天堂峰是莲花八峰之一,名气却不大。一份资料记载:“《徐霞客游记》中,并没有‘天堂峰’之名,四周住民亦不知‘天堂峰’。原因不详。”王船山所著《莲峰志》中,对“天堂峰”记叙也不过寥寥十个字。
世道如斯,有人光鲜亮丽,就有人黯淡无光;鲜花配绿叶,月朗有星稀。
据记载,“峰东有石室,名‘定志龛’(现已不存在)。”
何必“定志”呢?一生默默无闻,不好吗?
这一天,天气晴好,穿一件单外套,不冷不热,置身幽静山林,听树林飒飒声,徐徐微风拂面而来,好不快哉。
年轻人是没有这般闲情雅致的。我的儿子上次寻峰是悻悻而归的,他没有真情实感,最后写不出好的文章。这次,他说,“哼,天堂峰,名字那么好听,难道真有天堂不成?”
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在城市长大,水泥森林包围,七彩霓虹迷眼,物欲横流扰心,怎会知道,一粒沙里能看到一世界,一朵花里能看到一天堂,遑论一座峰呢?
我继续一路向上,植被丛生,几次路绝不能行。再次停步时,眼前已是,诸峰竞秀,石壁峭削。路上,我没能找到那两茎相缠的“罗汉绦”,那徐霞客记载的“云雾堂”……
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呢?世间很多事件,没有答案,只有道理。
两年前,年过花甲的我,开始研读《道德经》。现在看来,天地间的一切道理,莫不过这短短五千字。
回想年华正茂时,为事业忙碌,总想混得再好点、爬得再高点,名与利长在肉里、连在皮上。甚至对子女的教育,也急功近利,总盼他们将来有一番大作为。可此时,站在这悠悠天地、芸芸众生面前,那些追求、梦想、目标,显得是那么狭隘、不值一提。
如今年衰岁暮,才慢慢窥见人生真谛,其实不过四个字——“道法自然”。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带孩子们多去接触大自然,让他们爱好艺术,感受万物,告诉他们水、地、谷才是人类最好的老师。
我有时真幻想,他们若能成为一名爱写诗的的士司机,一名爱弹吉他的酒店服务员,一名爱绘画的餐馆厨师,也就好了。人要骄傲地为自己而活。可惜,我没能早明白这一点。他们现在也像当年的我一样,一心为前程奔波。
这会儿,又行了数里,眼看就要到山顶,但已没有了路,只能作罢。遥望那山顶,并不觉遗憾,万事莫强求,兴致而返,顺其自然吧。
返回时,我一路在想,古代人真有情趣,喜欢给“峰”命名,所以,有了这“天堂峰”、南岳七十二峰。想必,当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些洒脱的文人独以游山玩水为乐,而正是这批文人为后人留下无数经典。
《道德经》的思想是“天道是自然”,越是亲近自然,越是触及生命本真。而当下,时代在进步,人类文明却似在退步,拜金主义、拜权主义、个人主义流行,人们为名利而活,这不想,却印证了一句佛语——“众生颠倒”。
出山前,突然想起,来时在网上看到,一群驴友竟在天堂峰附近找到一处花海,拍摄的照片艳丽无比,他们相约每年群花绽放时前去观赏。
“岩前收绿索,火内炼丹砂”,“绿丝绦带何人施,长到春来挂满林”,“天堂峰”老的故事正在消逝,新的故事还会有人书写吗?
路 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