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芳芳

　　早上，水田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块。傅伟林正打开房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咯鬼天气，这么冷，屋里咯些鸭子不用赶出去呷食了。”傅伟林把脖子缩进那件磨了皮洗得发白的仿真皮夹克里，埋怨道。

　　到了中午，明晃晃的太阳升起来了，冰块也渐渐融化。鸭棚里的鸭子嘎嘎嘎地吵。傅伟林一定会走近，粗着嗓子喊：“叫什么叫？不会饿死咯！”说完，弯下身子，推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板，露出一个只有四块砖大小的门洞，把鸭群赶出去。

　　鸭子们撅着屁股，摇摇晃晃地排着队伍从门洞里出来，然后飞快地下了水田。江风吹来，还是有些寒凉。水田却被阳光照得温暖明亮。鸭子们在暖和的水田里欢快地觅食，有的在游水，有的憨憨地在水里走，有的弯曲着脖子用棕色扁平的喙梳理背上的羽毛，还有的扑扇着双翅，发出“噗噗”的声响。它们把影子倒映在水田里，各自成画。

　　这个时候，洋湖凼的江面上泛起微微的波纹，深蓝色的天空映照着深蓝色的水面，恰似洋湖凼边姑娘清澈的眸子，让人神往。江边的树木都褪去了丰富的颜色，枯干的枝丫在等待春的气息。

　　姑伯母说：“今天是冬至，我们去傅伟林家买只鸭来炖汤喝。”我说：“好哇。”当我们来到渡头屋场的水田边，傅伟林正挥着长长的篙子在赶鸭子。姑伯母隔着田坎喊：“伟林呀，捉只鸭子给我啰，我屋侄女来哒。”风刮得树枝呼呼叫，傅伟林没听到。姑伯母又尖着嗓子喊：“伟林呀，捉鸭子——”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就像田野里的一首苍老的冬季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