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文
那时的冬天总带着一种凛冽的美。
风,冷飕飕的,顺着裤管、袖口、袄领往身上钻,冰凉,冰凉的。
水,结冰封冻,如铁似石。
太阳升起的时候,大人们便聚在一起晒太阳,议论着道听途说的事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在那时就是梦。孩子们则成群结队地玩耍,倒霉的是那些散跑的小驴犊子,它们在麦田啃食麦苗,孩子们把它们围堵起来,逮到就骑。会骑的,靠近前蹄,双腿夹紧,抓紧驴鬃毛,飞奔起来,骑在驴背上的孩子像个勇士,受到大家的尊崇。不会骑的,坐在驴的后部,趴于驴身,驴一尥蹶子,就会把骑驴的孩子摔得腚痛,引来同伴笑得跌倒在麦地里……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沟里的水少了,天冷一结冰,我们就到沟里去滑冰。冰面之下,可见鱼灵活地游动,于是,我们就找来破冰的榔头,轻而易举地就抓到很多的鱼儿。鱼儿不大,都是些虎头鱼、鲹条鱼。当鱼儿被捕获,从冰窟窿里拿出来时,那股兴奋和欢腾让我们暂时忘却了寒冬的冷。
有时我们会找来大一点的冰块,用麦管对着冰块吹气,冰遇热就会融化。我们鼓起腮帮使劲吹,就会吹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冰孔来,系上绳索挂在树上,用木棍学着老师敲铃的模样,有清脆的当当声。那时学校设备简陋,办学条件差,上下课就靠击打一块废铁作为号令。
快到中午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了袅袅炊烟,乡下的灶台,是冬日里最温暖的地方。大人们围坐在炉火旁,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准备着午餐,那些熟悉的菜香,让人心里暖暖的。
夜幕降临,寒气愈发逼人。村里的孩子们聚在灯火下,听长辈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我们那儿叫“讲古”。讲古的老者姓孙,我们都喊他孙老头,他人高,清瘦,很精明,也有喊他孙行者的。有一次他讲古结束了,临别时,他讲一个至今令我毛骨悚然的故事,他说,黄鼠狼冬天喜欢到孩子的脸上睡觉,因为孩子呼出的气体既暖和,还有奶香味。回家的路上,我们都心惊肉跳的,唯恐黄鼠狼从哪个雪窟里钻出来,睡觉的时候,只有依偎在父母的怀里,才能安心地进入梦乡。
外面的风雪虽烈,但屋内的温暖与亲情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那时没有电,更没有空调了,冬天取暖,除了土制的火盆,还会把洗得干净的青色砖块放在灶膛里烧热,而后包上棉布放到被窝里。也有的,用盐水瓶装上热水取暖。这就是那时的冬天,寒冷而又温暖,冷峻而又充满着生机。
在这个季节里,人们不仅经受大自然的考验,更在彼此的关爱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与力量。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铭记那时冰天雪地中的温暖与美好,在每一个冬天里,我愿用文字和心灵去感受那份来自乡下的呼唤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