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万顺

　　早年间，家乡耒河口于粤汉铁路（现称京广铁路）线上架设了一座铁桥。桥的近处有个生产队，因桥取名“桥梁生产队”。我曾迷惑过，火车经过时，铁轨常发出轰隆喧嚣之声，住户怎耐得住噪声，况且晚上又怎能入睡？可市供销社一门市部偏坐落在队上，保障了全大队社员的正常生活需求。

　　供销社门市部系旧式砖木建筑，泥土地面，墙体斑驳，营业间仅几十平方米。附近有的社员歇息时，就去店內跟营业员闲聊，消遣一天的劳累，或许喝点小酒开开心。门市部邓主任德高望重，并且与当地人相处融洽，其儿子还在一生产队聚了亲呢。

　　店內摆设着诸多家庭用品、农耕器具等。那时南杂包裹用草纸、棕条捆扎，细粒的盐、白糖也不会漏出。营业员的心算能力挺强，手秤称重后，即刻能报出货款来。散装酒、食用油料等用一长把勺从缸内舀出，然后通过漏斗流到各人自带的器皿内。布料用尺量度后，剪一个小口子，沿着小口子咔嚓一声准确无误被扯断。卖的东西多了，合计金额拨动一下算盘就知道了。营业员工多艺熟，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比武项目。

　　每逢农历节日，供销社按各户人口多少分给计划物资，大家欣喜若狂，热闹非凡。箩筐、竹篮交织在一起，来客行走也梛不开步子，营业员则忙于应对。一路上去采购的，还有已经买好回家的，人人喜笑颜开，尽显节日气氛。

　　大利化工厂(几经改厂名，现为天雁机械厂)与我所在的生产队隔江相望，厂旁附着供销社商店。男孩们常划船去那里买鞭炮、画片、零食等。记得有一年冬日的一天，我跟同村一伙伴划船去商店买东西，返家时发现桨被偷了，我俩只好利用瓦片当桨使。

　　市供销社下设多个公司，主要面向农村为农民服务。1967年，我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市供销社所辖食杂果品公司，也成了供销社一职工。上班前，公司领导及师傅给学徒们讲课，还说常年闻到水果味，有益于身体健康。我的欲望是当个采购员，可以去各地见世面，却未如愿。培训后，我去二仓库上班了。

　　二仓库建于黄茶岭，仓库备有宿舍、食堂等，还有专人负责种植蔬菜、饲养牲猪，改善伙食。几座地下仓库冬暖夏凉，用以储存橘子。我的第一任师傅姓滕，他个头不高，操着一口四川腔。滕师傅是从外省聘请来的技术员，指导我们仓储知识。仓库橘子要定期查看是否变质了，发现稍有一点异样斑块的橘子需及时清出，由一搬运工用板车送到市内各门市部销售，烂了的橘子折价处理。

　　仓库收购荸荠，验收员传授了验收准则，即随意称一斤荸荠，视荸荠的个数而定等级。数量少，荸荠颗粒当然大，级别也就高。收购价格与级别相吻合，师傅叮嘱学徒们既要严格把关检验，也不可侵害农民利益。

　　春耕农忙时，我被指派去供销社金甲岭分店当营业员，身临其境了营业员工作、生活状况。我站柜台卖物品，接待顾客。有时，我和同事一道挑着货郎担走在乡间小道上，沿路春意浓浓，尽收眼底。货郎担备有烟、食料、针线、糖果之类。我们走村串户，社员看见我们到来，欲购的人围着货担看个究竟，男女老少各买所需。临到晚间，我们才返店。

　　我们跟仓库老职工相互尊重、关爱，工休时常娱乐、说趣事。会计夏传年年长我10来岁，他给予我日常生活诸多帮助，我们成了忘年交。世事多变，近一年的二仓库经历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公司。离别前，大家依依不舍，公司还特派一辆货车送我们去韶山参观，50年前泛黄的黑白合影照至今我仍保留着。

　　往后，我故地追忆，那年间的旧址已经人非物也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