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廷付

　　小时候，每年夏天都会下暴雨，村子里所有壕沟里的水就会漫过马路。整个村庄里一片汪洋，分不清哪里是沟，哪里是路。

　　我记得那几年，每逢梅雨天气，我们全家人都要搬到南地的简易瓜棚里住。瓜棚很小，只能铺下两张床，我们全家六口人都挤在瓜棚里。白天，父亲一个人回村里烧饭、喂牛，等他烧好饭，再给我们送到瓜棚里。

　　我是家里的长子，大概10来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起蹚水回村里，帮着父亲烧火了。那时候，家里也没有雨伞，父亲找到两个盛化肥的塑料袋，把底部掏一个洞，又把两边掏了两个小洞，一件简易的雨衣就做成了。路上全是积水，我穿着短裤，光着脚板，积水没过了我的膝盖。父亲特意给我拿了一根棍子，并指点我该往哪走，叮嘱我遇到摸不清深浅的时候，就用棍子试一下前面的深度。

　　那时候，我们全村的人都住在老宅内，都是土坯房，屋里早已进了很多水。大家担心土坯房会被雨水泡到，就把女人和孩子送到自家的瓜棚里，男人留在村里排水。

　　我家的老牛站在没过膝盖的牛棚里，不停地晃动脑袋，摇着尾巴，驱赶着牛虻。到处都沟满壕平，根本放不出水去。父亲拿着铁锹，在牛棚后面挖坑，铁锹还没有抬起来，坑里已经灌满了水。但父亲依然坚持继续挖，他把挖出来的泥土都堆在牛棚后面，很快，牛棚后面就拦出了一道水坝。父亲又递给我一个水盆，“你把牛棚里的水舀出来，我先去堂屋门口打个水坝，家里的东西还在水里漂着呢。”

　　“嗯。”我从父亲手里接过水盆，舀起牛棚里的水，往坝子外倒去。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牛棚里的水舀干净之后，回家发现父亲也正在堂屋里往外舀水。父亲见我来了，有些心疼地问我：“你累不累？”

　　“爸，我不累。” 

　　“好，你去二奶奶家，看看她屋里进水了吗？昨天我们几个人一起在她门口打了水坝，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好的。”我拿着水盆往二奶奶家走去。

　　二奶奶是村里的五保户，她家没有瓜棚，只能留在老屋里。等我到二奶奶家的时候，看见村主任也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块塑料布，正准备给二奶奶的床上搭个顶棚。村主任看到我来了，赶紧招手，“光儿，快来帮我扯着塑料布。” 

　　我扯着塑料布的时候，才发现二奶奶床上放着两个水盆，盆里都接半盆水了。村主任搭好塑料布，摇摇头，从床上跳下来说：“二奶奶，这回雨下得太大了，前段时间刚修的房子又漏了，等晴天后，我们再来帮您修好。”

　　“给你们添麻烦了。”二奶奶说着话，叹了口气。

　　“麻烦啥？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我们哪里没有想到的话，你就在村里喊一下，大家都会来帮忙的。”村主任笑着对二奶奶说道。

　　“好，好！”二奶奶有些哽咽地回道。

　　村主任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你们屋里的水排出去了吗？”

　　“我爸正在屋里往外舀水呢。”

　　“嗯，我也要回家排水了，等地里的水下去一点，我们还要去地里放水呢。”村主任说着话，把一个塑料袋往身上一套，很快就消失在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