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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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种离别与相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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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8月01日 星期二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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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剪刀

  ■百夫长

  父亲年轻时是裁缝。那时他的梦想,是早日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剪刀。

  初中毕业后,父亲开始跟随祖父学做衣服。刚开始,祖父只让父亲站在旁边看,不时教他一些缝纫的基本知识。半年后,祖父才让父亲上缝纫机练基本功,比如裤子拼缝、上袖子、上领子和上腰头。练基本功十分耗时,祖父练的是父亲的耐心。半年后,祖父见父亲基本功练扎实了,也不再毛毛躁躁,这才开始教他裁剪。至此,父亲才有机会接触剪刀。

  二十岁那年,父亲随祖父去隔壁大队会计家做衣服。在会计家,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母亲说话干脆,做事利落,为人灵活,这与父亲忠厚耿直的性格刚好形成互补。祖父看在眼里,回去后与祖母一商量,马上找媒人前往提亲。当会计的外祖父也看中了父亲,不仅因为父亲有门手艺,还因为父亲爱读书,立即同意了这门亲事。第二年春天,父亲把母亲迎娶进了家门。

  成家后,父亲更加老成持重,慢慢继承了祖父的裁缝手艺。祖父五十多岁时因病去世,他用过的缝纫机、尺子和剪刀全都留给了父亲。父亲是家中长子,自感有责任担起家庭的重担,即使后来分了家,他也总是强加给自己更多的责任。自我出生起,就很少看到父亲笑。有时候,我觉得父亲就像他手中的那把剪刀一样冰冷。

  那把剪刀是用生铁打成的,比平常的剪刀要大上许多,刀柄裸露,通体黑黝黝的,夏天沁凉,冬天刺骨。剪刀的两条手柄,一条弯成封闭的圆形,另一条则是单独一根铁柄。小时候,我试着用它去剪东西,却怎么也不会用,就连母亲也很少用那把剪刀。它只适合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我们都不喜欢那把剪刀,父亲却视之为宝贝。他用那把剪刀裁衣剪布,一用就是一辈子。

  早年,父亲也曾像祖父一样,以裁缝手艺为生。做裁缝需要经常熬夜,父亲有眼疾,一熬夜就会眼痛流泪。后来,父亲只得弃了裁缝手艺,转而务农,农闲时外出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但每年腊月间,父亲都会重拾那把剪刀,为我们每人做一套新棉衣过年。

  有一年冬天,父亲去山里收猪鬃卖,直到腊月二十八那天才回到家。一进家门,父亲就拿出卖猪鬃的钱,叫母亲去扯几尺军绿色的棉布回来,他要为我们三兄弟每人做一件军大衣。白天,父亲要准备过年的吃喝用度,只有到了晚上,才有时间给我们做衣服。老家腊月的夜晚,气温会降到零下二三度,父亲顾不上手上长满冻疮,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手握冰冷的剪刀,一边“咔嚓咔嚓”连夜裁衣,一边不时擦拭因眼痛而流泪的双眼。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急切地问父亲军大衣做好没有,父亲总说快了快了。为了新年穿上军大衣,我哪管父亲晚上有没有睡觉,只是不停地催促他再快点。在经过两个通宵的加班后,父亲终于将三件军大衣都做好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一睁开双眼,就看到放在床头的军大衣,迫不及待地穿上。在小伙伴羡慕的目光里,我穿着崭新的军大衣,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整个春节都欢欣鼓舞。那时,村里还没有哪个小孩子有军大衣穿。他们不仅羡慕我身上的军大衣,更羡慕我有一个会缝衣服的父亲。

  小时候,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躺在床上,耳朵里回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时,便知道父亲又在裁剪衣服了,心中便会十分温暖、熨帖。懂事后,我逐渐明白,虽然父亲的那把剪刀是冰冷的,但经由它裁出的衣服却是那般暖和,正如父亲对我们永不停歇的爱一般。

  但那种声音却终有其消逝的一天。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按照村里的习俗,母亲将父亲的衣物和个人用品都烧毁或丢弃了,只留下了那把剪刀。如今,那把剪刀静静地躺在母亲床头的抽屉里,一如父亲正在另一个世界默默陪伴着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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