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贞
若儿、晶晶和小酥是多年的朋友，几个姐妹会隔三差五地抽空聚一聚。这个周末，刚好有朋友邀请她们去乡下去吃土菜，本来决定让晶晶开车去，但若儿的老公罗璟担心女司机开车不太安全，加之又是晚上，他坚决要护送姐妹几个。
若儿和罗璟是同一个单位的双职工，生有一对儿子。有时候，同事开玩笑说，他们家有两座“建设银行”。
罗璟是一个名退役军人。晶晶和小酥记得，刚认识罗璟的时候，人家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而这两年，他头上竟然悄悄地冒出了好多的白发。还记得他们单位几年前举办了一场文艺晚会，罗璟是主持人，台上一站，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激情澎湃。听若儿讲，他最近总是犯低血糖，身体状况也没有以前好。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全黑下来，晚秋的风从车窗吹进来，这个季节正是收割稻子的季节，空气中散发田野的味道，风的温度让人很舒适。回程的路上，她们几个就开始聊起了孩子，聊起了孩子的学习，罗璟当然也参与到她们的聊天了。
话题开始于若儿家大儿子的叛逆。这孩子本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高中科创班，九月初才开学，十月国庆节就闹着要出去打工，父母坚决不同意。周末回来，孩子就跟若儿和罗璟两个人对抗，一说话就斗气，门还反锁，完全把若儿他们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他玩手机，打游戏，大人还不能说道什么。这孩子整整叛逆了两年，那段时间，夫妻俩简直是备受煎熬。小儿子现在才四岁，若儿刚怀孕那会，办公室工作特别繁重而琐碎，直到临产前几天，她才开始休产假。
罗璟在一旁接了话：刚生大儿子的时候，我身体强壮、精力充沛，教孩子打篮球、骑自行车、溜冰、跑步，辅导孩子学习，陪伴孩子成长的时间会多一些。而现在，对小儿子就完全没有这个精力了，下班回到家，我就躺沙发上不想动。
去年，若儿和罗璟的父亲都因身体原因进了医院，全是罗璟一个人在医院忙前忙后，那一阵子，人一下子就憔悴了好多。
罗璟说着说着，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叹了口气，说了句话：如果有下辈子，愿意当一头猪！
小酥笑罗璟：当猪可不好，寿命太短！
罗璟说：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喝，不要想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也不用面对种种的压力，一心就想着要长得膘肥肉壮，为农民增收，还可成就桌上的美食，让人幸福品尝，也是一种成就。
若儿笑着把话题岔开说，下辈子，下辈子我想当一棵树。记得小酥曾跟我说过，她读过三毛的诗《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下辈子的话题，在四个人之间延续着。
晶晶和老公经营着一家食品公司，有一子一女。女儿在一所私立学校上初中，儿子在一所公立学校上小学。本来，女儿可以住校，夫妻俩管一个孩子，也不用费多大劲。但女儿不愿意住校，要做一名通校生。两个孩子的学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早晚接送，晶晶一天几趟往返学校，每天都在赶往上班和接送孩子的路上。小儿子淘气，两姐弟有时还吵架，让当妈的晶晶夹在中间好难做。老公经常去外地出差，把照看孩子的工作全归到了晶晶身上，这些年来，晶晶就没有胖过。兼顾管理公司也不轻松，每天进货出货、财务管理、人员安排、仓库盘点等等，晶晶常常两眼通红地坐在公司电脑前，一脸的憔悴。
因此，晶晶说，下辈子想不婚不育，想一个人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不要有家庭的负累，不要有孩子的牵绊，不要有事业的压力，也不要有婚姻的束缚。只是，理想生活与现实生活总碰撞，丰满与骨感又总尴尬地见面。
以前，小酥确实想像三毛书里说的那样，下辈子做一棵树。但她这辈子在一家企业做人事管理工作，没有敢生二胎的勇气，婆婆几年前就去世了，母亲也是重病。
小酥记得孩子刚出生那一年才两个月，婆婆就开始患病，并不断地住院，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带大的。老公是个粗人，不管你多累，他都睡得雷打不动。小酥曾患过好长一段时间失眠症，孩子三岁时，她才慢慢恢复了些。孩子小的时候，身体抵抗力差，几乎每个月都进医院。小酥这些年的工作也从来没有轻松过，经常加班加点，有一次累倒在病床上。
现在，小酥的愿望就变小了。小酥跟她们说，自己就想做一朵花，开在山谷里默默无闻的一朵小花，没有世俗的喧嚣，没有人间的烦恼，没有各种的压力。只想在山谷，听听流水的声音，听听鸟儿的歌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偶尔有蝴蝶飞过来，落在我的身上。晴天的时候有阳光陪我，雨天的时候我就陪着雨滴。
当然，说来说去，都是属于下辈子的愿望，而当下三个姐妹都在努力地做好一名母亲，尽心履行自己的担当和职责，工作上也是积极努力。若儿的大儿子虽然没有考上了理想的学校，但师范学校也是一个新的起点。如今，晶晶老公外地出差的次数减少了很多，打理公司的时间也多一些了，会分担照顾孩子和家务上的一些事，晶晶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心情也显轻松多了。而小酥的儿子，现在已健康成长，虽然没有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但他树立了正确的三观，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了追求的理想。老公虽然还是粗心人，不善于表达的一个人，但心里装着小酥和孩子，装着整个家……
一路聊着，不经意间就回到了县城，霓虹灯在车窗外闪烁。如果下辈子的愿望都实现了，这车里的四个人彼此是否会记得当晚的这一番谈话？如果一朵花就开在一棵树下，若儿是否还会认识小酥？如果晶晶正在欣赏美景，目光又遇到了小酥和若儿这朵花这棵树，是否还会认得她们的模样，是否还会记起当年的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