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艳兰

　　现在，无论在超市里，还是在市集上，随处可见售卖又大又红的枣子。枣子，是我童年里吃得最多的果子，因此，见到枣子有种非常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我买了一些回家，坐在桌边再次细细品尝时，童年与枣的记忆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在我家门前，有一棵枣树，高大茂盛，每当春回大地，满树都是枣花。那一朵朵枣花，芬芳四溢，引来了一群群蜜蜂和蝴蝶，在枝头上飞舞。时间的脚步轻轻地挪移，枣花长成粒粒小枣再到颗颗大青枣。到了六七月里，枣子开始由青变黄再转红，肥了，圆了，软了，像姑娘丰腴的脸庞，还有些像害羞的姑娘，红了半边脸。再过些时日，那些枣更红了，似抹了红胭脂的胖娃娃。有的全红了，像一颗颗红玛瑙, 挂满整个树枝，让我垂涎欲滴。

　　这时，母亲会叫姐姐去树上摘一盆枣，姐姐就兴冲冲地拿着竿子去了。我跟在后面，看姐姐爬树，我也要爬，可姐姐说什么也不让。我趁姐姐不注意，也偷偷地爬了上去，一不小心，摔了下来，疼得我放声大哭。姐姐急忙从树上下来，一边安慰我，“不要哭，不要哭！”一边给我揉着摔疼的地方，然后才继续摘枣子。摘下的枣，拿回家洗净，放在煮饭锅里一起蒸着。饭熟了，打开锅盖，饭香中夹杂着枣的香甜味，散发在厨房每个角落里，飘出了院子。刚熟的枣子很烫，我便在两只手上来回滚动着，并用嘴朝枣吹着气，想着冷却一会儿，可还是心急，一口吞进嘴里，烫得呲牙咧嘴的。母亲就提醒我：“慢点吃，小馋猫，没有人和你抢！”可是，我怎么能抵御肚子里馋虫的勾引呢？

　　艳阳高照的八月，就是打枣的季节。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母亲找来长竿，找好箩筐，我和姐姐全副武装，戴好斗笠或帽子，来到枣树下，我们姐妹在树下准备拾枣。母亲用长竿一敲枣树，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枣子们伴着枣叶从树上跳下来。我从地上挑选最大的一个，用袖子抹了抹，吹了吹，放在嘴里，只听“咔嚓”一声，唇齿之间弥漫着甜津津的汁液。

　　经过几个小时的打枣、拾枣，竟有满满的两箩筐呢。母亲从不吝啬，装好几袋，让我们给邻居们送去。我们虽不情愿，可也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只是一路走，一路偷偷地吃上几枚大的。

　　母亲把枣清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铺在干净的棉絮上晒。经过几天的暴晒，枣子都晒成干红枣了，母亲就收入食品袋里。后来的日子里，母亲一有空，就会用红枣给我们做各式各样的食品，如：红枣糕、红糖枣粥……那时，心灵手巧的母亲总能变着法子，用枣子做出各种美味。和面的时候，把枣子切碎，掺在面里，就是枣糕；整个的枣子加在米里煮时，就是枣粥；把鸡蛋煮熟，剥了皮，再和冰糖、红枣及银耳一块儿炖煮，就是银耳红枣鸡蛋甜品。母亲为了让我们身体健壮，还经常清早就起来，炖母鸡汤给我们吃，当然还放了红枣，以及补血的当归之类的食物。我们几乎天天吃，也百吃不厌。

　　后来离家多年，只要一到秋天，看到红红的大枣，我就想起母亲做枣糕忙碌的身影，还有那软软的甜甜的、回味无穷的枣香糕点的味道。有天心血来潮，我想亲自做一回枣糕，便隔着千里，通过视频向母亲请教。母亲已经白发苍苍，腿脚蹒跚，记忆力也衰退了许多，许多事不记得了，但对做枣糕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她有条不紊地教我所有的步骤，包括许多细节。我问母亲，你咋还记得这么清楚？母亲说，这哪能忘呢？你们爱吃，我年年做，做了多年的枣糕，早就记到骨子里去了，我眯着眼都能做出来。原来，母亲爱我们，就连我们的所爱食物，她也如此爱恋，深入骨髓。

　　母爱在心里，也在一言一行中，在一餐一粥的美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