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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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12日 星期二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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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老屋

  ■曾艳兰

  一直以来,为了生活,天南地北四处走,老屋是我心头的归宿,是我温馨的回忆,是我梦里的惆怅,是我挥之不去的乡愁。

  十年前,一条规划新增大道要从老屋穿过,两百年老屋的命运就在那时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高速直行大道。白天黑夜,一辆又一辆货车从老屋原址地呼啸而过,奔向远方。

  我在记忆深处努力还原当年老屋的模样。老屋高高的屋檐向上翘起,上面雕有动物的图案,有用来镇宅的龙虎什么的。在柱子和梁房之间,是木质结构的斗拱。老屋台阶两边立着两根三个小伙伴手拉手才能抱住的粗柱子,在柱子下面垫放着两块20厘米高的圆柱形的石头。门两边卧着两座石狮子。老屋的门槛很高,大约到了大人的脚膝盖处,两扇木门厚重得很,门高约五米,一个小孩子想要推开它,要用很大力气才行,老屋的门打开时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老屋正对门的那面墙上,是神堂位,离地三米多高,摆放着祖先的神牌位和香炉,在两边竖写着繁体大字。老屋的左边有一座石磨,石磨的上方有两根长长的灰色的粗麻绳,从老屋的横梁上面垂下来。推磨时,麻绳绑在磨杆上,减轻推磨重量并起到支撑作用。老屋右边放有犁、耙、风车等农用工具。老屋的门一般都是关上的,只有祭奠祖先,有老人过世需要在老屋停棺,举行丧礼,或需要拿农具或磨米粉时,才会打开此门。

  老屋是我的曾祖父呕心沥血的杰作,曾祖父是长工,是帮地主种田的贫农。地主田地众多,遍布几十里远。地主有一年派曾祖父到老屋这里来种田,那时,老屋这个地方全是田和山。曾祖父看到此地后有靠山,前有河流和大片的农田,山清水秀的,根据他自己的眼光判断,觉得在此建房,后代会人丁兴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所有积蓄买下了这块地。为了建老屋,曾祖父在赤日炎炎的酷暑下挥汗如雨,头顶满天星,日夜不停地从田里挖泥拌浆,削成稠泥,打成土砖,再摆在空地晒干。秋天,曾祖父一次又一次地从很远的山里买回树木,用牛一根一根地拉回来,再整成建房的木梁;冬天,从山里四处找寻石头烧成石灰……

  曾祖父千辛万苦,费尽周折,经过几年时间,终于把所有的建房原料都备齐了,然后又四处请人帮忙,最终盖起了老屋和几间居住的厢房。曾祖父在此安家,果然人丁兴旺,生了我们的六位祖父。后来世道有变,为了躲避日本人抓壮丁,有几位祖父逃到了外地,最后,他们又各自在外地安家落户。如今,祖父们的子子孙孙开枝散叶,遍布各省。如果我们都是曾姓氏的话,说不定,我们的曾祖父就是同一位。

  老屋建在离河不远的地方,这两百多年来,小河发过多次洪水,老屋却从没有一次被水淹过。在我印象里,记得1998年和2004年发洪水的情景。那时,河水淹了周边七八百米远的所有村庄和田地,好多房子也被水淹了。但我们这座老屋,离河只有二百米远,却一直安然无恙,从没淹过,为什么?就是曾祖父选的地势好,老屋这块地势比河面高出几十米。在那样的旧社会,有好多贫农人家都吃不上饭,睡的也大多是茅草房,能盖上如此高大的老屋,还如此有眼光地挑选宅地,我不得不赞叹曾祖父的能力和智慧。

  老屋的一墙之隔就是北厢房,另一墙之隔是南厢房,老屋外面是空旷的晒谷场,晒谷场紧挨着的地方是几棵高大的枣树。春来花开,我们几个小孩常在晒谷场里玩。有时见老屋门没锁,我们就大胆地推开那两扇厚重的大门进去玩游戏, 我们在那里玩捉迷藏,用推磨的那两根粗麻绳吊着荡秋千,还用布蒙着眼睛玩捉人……几个人一会儿跑到晒谷场,一会儿跑到老屋, 玩得不亦乐乎,笑声回荡在老屋的各个角落。

  每年清明节、七月半(中元节)、除夕等重大节日或纪念先人的日子,老屋就有人进进出出。那时,高高的案头上放着牌位,两根特粗的红烛点燃了,鱼肉鸡水果摆上了,大家焚香敬祖,烧纸化衣,虔诚地跪拜祖先神位。这个时候,我们小孩子也学大人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做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长大了,离开了村庄,东奔西走,各忙各的,没时间回来,更没空再去看看老屋。后来,有的人在外地安了家,有的在城里落了户,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退休在家的父亲偶尔去老屋那里溜达,就再没其他人去了。

  2008年,我回来,去看老屋,老屋笑得露出了没有牙的嘴,那厚重的两扇木门的颜色被风雨剥落了,只留下原木色。结实厚重的木门上凹一块,缺一块,像受伤过的疤痕。老屋老了,岁月沧桑,时间像一把无情的刀,不只刻在人脸上,也刻在老屋墙上。老屋的土墙上出现了条条裂纹,也时不时见大块的土灰从墙上掉落下来,房梁脱落的脱落,破损的破损。阳光透过残缺的瓦缝,洒落在老屋里。老屋网状的蛛丝和蜘蛛随处可见,在屋角,在房梁上,在瓦楞上。老屋地上全是厚厚的灰尘,很久没用的农具上也落满了灰土。

  当我再次回来时,老屋消失了,连同老屋一起消失的还有东西厢房子,包括晒谷场和枣树的整座院子。曾祖父在二百多年前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才建成的老屋,最终在时间和岁月面前,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最后剩下的唯有我脑中好不容易寻找到的那一点点记忆。在岁月的星河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渺小,我心里掠过一阵说不出的情愫。

  岁月让老屋消逝了,家乡一切都改变了,但思乡之情却永远不会改变。我深情地爱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它融入了我的血液,成了我无时不在的呼吸,我不知哪一年哪一刻才能重回家乡,再踏入老屋那块土地。老屋,陪伴我成长生活过的地方,留给我太多的不舍和眷恋,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用笔写下这段文字的同时,我更加深切地思念着我的祖辈们,思念着那座走过几代人的老屋。

  老屋不在,但一直会在我心里,因为,只要人在,乡情在,老屋就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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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老屋
我的童年叫有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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