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高礼

　　前段时间，返乡一趟。在生活近八年的老家祖屋旁，妻子提议合照留影。在一旁的母亲抱着儿子指向屋内的一张破床说，“天晗，这是你爸爸小时候睡的床”，儿子听了非常惊讶，显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我在旁默默无语、思绪万千……

　　“礼乃几，快起床摘黄花菜了”，七月上旬，正值黄花菜采摘“旺季”，父亲粗犷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懒懒地起床，穿戴好摘黄花菜用的衣服及装备，睁着朦胧的双眼极不情愿地往后山走去。此时天刚蒙蒙亮，走在路上能听到狗吠声、虫叫声、风啸声，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来说，那肯定是有些害怕的。正因为害怕，一出院落我便加快速度，不敢让害怕思绪在路上停留，飞一般地向黄花菜地跑去。此时黄花地里已到处是摘黄花菜的人，有的头戴矿灯飞快地采摘，有的背篓已满准备送回家，有的自带早餐“三口并两口”快速吃着。那时的我还不是很高，比黄花杆子要矮一截，所以采摘黄花菜有点困难，需要一只手把黄花杆子扶下来，另一只手采摘，这样就进度缓慢。早上采摘黄花菜我最担心的是脸碰到蜘蛛网，痒痒的、黏黏的，那是极其难受的。所以在每行间我会事先准备棍子把蜘蛛网捅破弄散。即使这样，一个早上下来，脸上脑袋也挂满了蜘蛛网。就这样，我也不知凭借什么竟坚持了十二年，直到高中毕业。

　　采摘黄花菜最痛苦的莫过于下午两点左右。因为这个季节这个时候太阳最大，采摘黄花菜时你几乎能在地里看到一层一层的热浪；其次是在这之前你已经采摘了差不多八个小时，边站边走了八小时，人已相当疲倦；再次是黄花菜已被太阳晒出糖分，粘在手上极不舒适，非常烦躁。但即便这样，一代代菜农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时候”采摘，因为这个时段黄花菜根条最好、重量最大，能卖出好价钱，即使苦点累点，菜农们也都愿意。

　　每年持续采摘40余天，幼时的我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的。

　　六七月间，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有时上午艳阳高照，中午便可能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采摘过程淋下雨没多大关系，但采摘回来杀青后晾晒的黄花菜却一点雨水都不能沾，否则会发霉变坏。小时候，母亲便叫我和姐姐轮流在楼上守着，一旦发现有乌云飘过，便全家人全副武装，准备好扫把、箩筐、袋子与天斗。

　　对我们这一代祁东西区黄花菜农的子女而言，这是多么难忘的经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