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震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白天,活在矿井里
夜晚,活在矿井里
他的眼睛里黑夜比白天多
他的光总是在头顶
这一生他一直佝偻着背
拉着篓子,装满煤
把黑色的世界向光亮的地方搬
他在矿井里的呼吸是过滤的
把黑暗过滤,把煤尘过滤
把生活中的痛也过滤了
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
在矿井里只穿一件衣,一条裤
一个,或二个装煤的篓子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肩上拉着几百斤的煤,一步一步向外移
许多年,他肺上的煤一直无法从身体里移出
他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他的声音留在矿井里,他的汗水留在矿井里
他的希望留在矿井里
就连他的身体也留在矿井里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我经常在矿井口遥望
他能出来
然而三十七年了,他还一直活在矿井里
他不与我说话,矿井里乌黑的煤
告诉我,你的父亲一直在燃烧
现在,别人问我的出身
我总是亳不犹豫地回答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