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艳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在很久很久之前，并不懂得那在水边的、长在石头边上的桃花会有这样美丽的诗句，只是知道看见桃花我便会高兴。记忆中的桃树，是在家乡默默生长的那棵。它长在池塘的岸上，岸边是一条小溪。那溪水，听父亲说会流入河里，汇入大海。大海是很大很远充满幻想的地方。桃树的四周都是水，这棵桃树开着苍白的小花。桃花谢的时候，花瓣就纷纷飘落下来，落在池塘里，浮在明晃晃的春水中，抑或落在小溪里，跟流水一起悠悠的往前流去。真是“花落水流红”。

　　我那时候只有几岁，见过的花儿除了山上的映山红，便是外婆村子里的木芙蓉。木芙蓉虽然花朵儿大、漂亮，但是不结果实，不能带给我丰收的幻想。桃花没有太大的香气，然而淡淡的香中带着甜蜜，花瓣下的花房鼓鼓的，花瓣掉了花房就会变成甜蜜多汁的桃子。桃花在我的印象中是甜味的，是硕果累累的希望。

　　村子里的小姑娘除了姐姐，离我最近的是住在屋后的春林。她长得细小且高挑，我羡慕她的美丽，常和她玩。出于对桃花的共同热爱和对果实的憧憬，每一年我都会和她偷偷溜出去，跑到桃树下摘了桃花就跑，气喘吁吁的回家来。回家之后，找个酒瓶子灌上水，把花枝插在里面，放在我家的米缸旁边。桃花就那样灿灿烂烂的在家里闪耀着，绽放着丰收的光芒。

　　我一天天的等着桃花谢去，等着下面的花房长成大桃子。当然无非是等了五六天，也没见花房慢慢涨大结成桃子，最后是凋谢的桃花连同瓶子一起被大人扔掉。

　　除了插瓶子，我们也会留下两枝插在鬓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粉红的，鲜艳的，苍白色的桃花啊，你叫我怎么样才能表达对你的爱？为什么后面经历过了那么多收获的事情，那么多值得盼望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一件有盼望桃花结果那么美？为什么后面买了很多的漂亮衣服，很多的化妆品，却再也没有把桃花插在鬓上那样觉得自己漂亮？

　　那棵水边的桃树，不知道是哪一年被砍掉了或者是死了，总之后来经过那里就是看见一个树桩，再后来就是树桩也见不到了。那块地方空空的，可是我每次打那里走过却总能看见一树桃花，它在我的脑海中一直开着，一直开着……

　　出于对桃花的偏爱，有一次跟着姐姐和小姑去山上玩，看见一棵小桃树苗，我用镰刀挖了出来，用泥土护着它的根，像宝贝一样的把她捧了回来种在家里的菜地上。母亲看见了，考虑到菜地种桃树会抢掉庄稼的养分，把它移植到菜地旁边的一个小坡上，并且盖上了干草以当肥料，我的小桃树竟然茁壮地成长了。

　　过了几年，它长成了大桃树，开了红红白白的花。而我也读高中了，学业繁忙，可是但凡有回家的可能我都会回家种树。春天，站在一树繁花之下，嗅着春草与桃花混合的芳香，春风和煦地吹着，闭上眼睛，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初夏，青青的桃叶下掩盖着青青的小桃子，我感到人生真是美好。仲夏的桃子熟了，我摘一些下来分给邻居们，品尝着它或许不能算是美味的果实，心里还是有种温温的快乐。秋天时桃叶黄了，我站在树下，和它一起感受秋气带来的爽朗与伤感。入冬了，我倚着桃树站着，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都会霎时散尽。

　　我读大学离开家乡，父亲还是因为我的小桃树它茂盛的枝叶，遮住了自家和别人家的菜地的阳光，把它砍了。

　　前一些天，听说桃花已经露出花苞了。走在路上，我只觉得春气浓郁，桃花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