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邹雨薇
奶奶说,夏天出生的人特别怕冷。小时候,我特别厌倦家乡的冬天,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总是板着面孔,天暗沉沉的,好像别人欠了他什么似的,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气息。家乡在湘南,一般看不到什么雪,只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和寒冷。村庄里的牲畜好像一下子躲起来了,鸡鸣狗吠比平时也少了许多,仿佛挨了饿显得有气无力。记得在每个寒冷的冬夜,我总裹着厚厚的棉被靠在床上背书,抑或,跟家人们坐在温暖的火炉旁一起看看电视剧,用电视里的欢乐冲淡冬天的寂寥。
十一岁那年,我遇见人生中第一场大雪。那时候,家里在建房子,由于天气寒冷,进展比较慢。爷爷说建房不能离六(本地方言“六”跟“陆”同音),便选择农历丁亥年十二月初六(2008年1月13日)那天倒混凝土封顶。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风冷飕飕的,师傅们早上检查并补装了一点模板,从上午十点多开始倒混凝土。期间,搅拌机出了一点故障,到第二天凌晨零点多才完工,扫平层面休工时已经凌晨一点多。我记得晚上去看热闹,发现搅拌混凝土时加了很多盐进去,父亲说冷天给混凝土加盐就是为了加快凝固。完成不到三个小时,奶奶听见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出门一看,原来在下米霰子,便叫醒爷爷和爸妈叔婶,大家去楼顶盖薄膜跟牛津布。天亮后,居然转化为稀稀疏疏的小雪片。等我醒来之后,发现户外已经积满了不少雪,山上、瓦上、树枝上,由于还没有被雪全覆盖,有一种大写意的感觉。
记得第二天,我到所在的小学读书,同学们都是一样的动作:呵着手写作业,蹬脚取暖。上课时,同桌悄悄地对我说:“你看,外面在下雪!”我朝窗外望去,果真在下雪,雪花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落,给校园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被子,操场周边的几棵树,被大雪雕塑成玉树琼枝,十分美丽。
接下来几天,天气越来越冷,天空像被人戳穿成漏斗似的,无尽的雪从上面漏下来,越下越大,不但压断了屋前的竹林和树枝,还封锁了人们出行的道路,冻坏了水电设施,导致人们生活不便。家住农村,对生活的维持还不算太困难,平时的油米储备较多,家里有的是木柴和藕煤,有的是自己种的蔬菜。奶奶感觉天气不对劲,下雪的第一天就从菜园弄来一担蔬菜。儿时的我,对生活没有什么担忧,只觉得厚厚的雪很好玩,踩下去足足淹没了我的半条腿。我央求父亲带我堆雪人,堂哥堂妹也赶来参与。堂哥特别疼我,提醒我堆雪人要注意的事项,并把他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给我戴好。父亲还为我们和爷爷奶奶拍了很多照片,特别是我穿着他在昆明为我买的红红的民族服装,与洁白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洗出来的照片很漂亮,让我珍藏至今。
或许,就是父亲为我拍的照片太美丽,我突然间就爱上了雪。那年春节,我们跟南方的大多数人家一样,是在冰天雪地里度过的。正月初一,父亲又为我们拍照,我跟堂妹斜躺在屋顶厚积的雪上,以隔河相望的城市为背景,照出来的相片真漂亮。父亲还要我在雪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让我坐在自己的名字前拍照。我跟堂哥堂妹玩得十分开心,仿佛忘了冰雪的寒冷,而觉得它跟春天的花朵一样,让人喜爱。特别是站在屋顶,看雪花从空中像芦花,像柳絮一样飘然而落,心中一股热气也就袅袅升起。从那一刻起,我对雪有了一种执着的期待与迷恋。
而今,又到公历年底,大雪节气已过,天气日渐寒冷。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因此,我心中也在盼望下一场雪,盼望潇湘大地落下第一片初雪的莹白,盼望堂哥从他所在的南京古城带着丰厚的礼物归来,像当年一样陪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盼望着祖国活力四射、国富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