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泉

　　江华瑶族自治县沱江镇境内有个神奇的九龙井。这里有一大片原始檵木林，檵木林中有九个泉眼冒水，且长流不息，源源不断，从来都未曾干涸。九龙井因此而得名。

　　檵木，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一定见过，但不一定叫得出名字。它是一种灌木，有时为小乔木，多分枝，小枝有星毛。叶革质，卵形。主要有三种用途，做柴烧、做扎柴禾的捆条、供药用，根及叶用于止血、跌打损伤，有去瘀生新功效。檵木又叫鸡毛柳、檵花、纸末花、刺木花、桎木柴、檵木柴、檵柴。福建叫极夹古、清明花，安徽叫结结满，湖南江西叫鸡寄、鱼骨勒，浙江叫茧漆、坚漆、刺漆，广东叫知微木、白花树，四川叫锯子条、具木枒，广西叫鱼骨柴，江苏叫满山白、金梨漆、金钱漆。同一种植物，有这么多名字，可见分布之广，乡民打交道之多！

　　但江华这片檵木却不再是低矮的灌木，而是长成了乔木，还不是一棵、几棵，共达174棵，生生长成了林！这片神奇的原始檵木林，可称“天下一绝”。面积20余亩的古檵木，形状奇特，平均树龄达500多年！是我国不可多得的原始次森林。檵木这种植物成长速度非常缓慢，也长不了很大，难怪这里留下了很多传说。有说是远古时代的九条龙修道成仙，从此升天而留下了九处现仍旧冒水的泉眼；有说是檵木林就是仙人所植，不然哪会长成乔木呢？

　　徜徉于当今世界上这片绝无仅有的原始檵木林，檵木每一株都造型独特，用扭扭曲曲的生长和满身的沧桑伤痕见证着生命成长过程中经历的风雨雪霜！长得很矮的檵木树，在外地都被老百姓当柴砍了回去烧饭。但这里的檵木树，由于当地老百姓的爱护，生长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确实十分罕见！其中最大的一株白檵木树胸径48厘米，高12米，高寿长达2500年！

　　站在森林里，放眼望去，檵木树占据了整个原始林中大多数，檵木树歪歪扭扭的身子，盘曲而上，树枝蔓蔓延延，相互交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又不相互影响。有些树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紧紧相拥，难分彼此；有的像情深似海的恋人在亲吻；有的像恩爱无比的夫妻交颈而眠；有的像后生小伙扶着百岁老人漫步；有的似喝醉酒的老人；有的像一支修长的玉手；有的像身段婀娜多姿的少女；而脚下，到处都是拱土而出的树根，好像是专门为游客设计的休息凳；树冠到了上面又渐渐交合一体。姿态各异的檵木树每一处都是形状不一的一钵盆景，那么精致，那么耐人寻味，令人浮想联翩，惊叹不已！ 

　　在群落的中央有一株900年的古樟，胸径十多人合抱，高达二十多米，根系发达，盘根错节。还有几棵100年以上的枫树，也都参天揽云有二十几米高。檵木或佝偻着腰、或深弯着背，或骨瘦如柴、或缩手缩脚，或千疮百孔，或空心烂枝，虽也生活了几百上千年，见过唐宋明月，见过明清风云，却粗细不及相邻生长100年枫树的五分之一，不及生长900年樟树的十分之一，哪及邻里们高大挺拔、英俊潇洒之百分之一！是人，凭其资历资格资本，一比，早就气坏了；做树，不比，平平常常就活了几百年。它可能觉得，长成乔木够幸运了，活着，真好！它还觉得，没被烧成炭，能够在乔木的世界葳蕤，真好！它甚至学会了哲学的辨证思维：世上事物，大小从来都是相对的！你说你人够大吧，与蚂蚁比当然是，与大象比呢？与鲸鱼比呢？地球够大了，我们都望不到边，但在浩瀚的宇宙中，它不过一粒微尘！当官发财名望地位等一切莫不如此。你“有”什么，远远不如你“是”什么重要。今有一些人近乎疯狂地不顾一切追求“有”什么，腰身要比人“粗”，杆子要比人硬，车子要比人好，房子要比人宽，存款要比人多。宁愿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此“三高”，也不要兴趣高雅、道德高尚、人格高贵彼“三高”。从来不静下心思想想自己“是”什么。最后可能弄到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是”，得不到生命的自在，还是一无所有！

　　不这样想，檵木哪会活成檵木林抵达千年？！早在一两年内就成烧饭的柴火或做扎柴禾的捆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