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两个月没回老家看望母亲,想着端午将至,就约上二姐一同回趟老家。
到得家门口,见两个房门都敞开着,便叫着“妈,我回来了。”喊叫几遍仍无人应答。姐便说“妈是不是出去了?”我又扭头看看对面三哥家房子的门,没上锁,便肯定地对二姐说“没出去,在家。”
自从母亲过了75岁以后,神智便不太清醒,很是健忘,想不起事,丢三拉四成了常事,大多时候对孙辈们辨识不清,极致时,对子女也一下不能相认。好在还能生活自理,只要为她准备好了足够的生活供给,也不大麻烦子女。可有些深入骨髓的固执认识却更为深刻,比如母亲每次出门,都必须将自己居住的房门和三哥家房门用锁锁好。看好家门被母亲认为是自己的神圣责任,也是活着的价值体现,从未出现失误。记得去年,有一次,三嫂回家,到了晚上母亲忘却了这码事,临睡前见三哥家房门未锁,就过来锁门睡觉,弄得三嫂赶紧拦住。
随着思维弱化,健忘后的母亲外在表现的身体素质似乎更好,体能上更为健硕,气色上更为和顺。劳心者累,劳力者轻。不管事的母亲,却更喜爱劳动,越发闲坐不住,得空就在村子的周边山上或有树木柴草的地方,捡拾柴火,把拾得的干柴全部拖回,堆放在老宅的空房内及门前屋后,由于她自己生火做饭用得少,几年来,坪前屋后的干柴便越堆越多。大量干柴的堆积,弄得左邻右舍心惊胆颤,怨言四起,纷纷给我们提意见,怕起火。每次回家,我们都规劝母亲不要捡柴,不要烧柴火,家中备了上千斤的煤,足够她做饭用,但次次毫无成效。母亲挂在嘴边应对我们的话就是:“我烧了几十年的火,还起火啦?!”
这次回家,没先见着母亲,却看见门前的干柴又多了许多,连行车的路都堵住了不少。
喊了几声,没听到母亲回应。姐便往屋后的厕所寻去,几步脚间,就在屋后的空坪橘子树下看到了母亲。随后,母亲手中拿着一把青草和姐一道走了过来,我与母亲打过招呼后,母亲便去将草丢于门前的水塘内。水塘是三哥家的。
由于有事,在家没呆多久,我们便急着赶回衡阳。临走时,一再跟母亲辞行。车快开时,母亲靠站在大门前,没跟往常一样追着车送,我又打开车门,走到母亲跟前,附着她耳朵叮咛:“要注意身体,有做不动的事,喊大嫂一声,她会帮你做。别责怪她,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母亲也如每次我回家离别时一样说了一句话“管好黑碳。”便若有所思的沉默。
车发动后,我透过车窗回望靠站在大门边的母亲。银白色的头发,稍有些散乱地迎风飘舞,深壑皱纹的脸平静而无痕,干涸的眼睛空洞而无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也不知是望向何处。这一幕不知是平和,是依惜,是眷恋,是思念,是伤感,还是无奈。
我没有下车再去跟母亲打声招呼,我没有下车再去跟母亲说些什么,我更没有下车再去安慰母亲。但这一幕,一直清晰地烙刻在我的脑海,无法挥去。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跟母亲说,要她善待大嫂,从而触动了她心底的弦,唤醒了她的思维?她一生磨难,养大七个子女,而白发已送走四个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