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草色遥看近却无”是春的羞羞答答,“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是夏在高调地抢滩,“千树万树梨花开”第一场雪让你确信冬的到来,那么,秋天是从哪里开始呢?
当“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细密桂花香飘十里;当“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的秋风送来阵阵寒意;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江水充盈似乎和天空连接在一起;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红叶尽染层林……秋天,就这样踩着大雁的鸣声,从北国飞到江南,雁城的山山水水,不知不觉间,已是秋的疆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田野里的植物已经黄金一样铺展开来,涂抹在你想要的任何地方。它们和秋阳一起,和炊烟一起,和老牛一起,和清瘦的山涧一起,构成了绝妙的秋声图。稻穗低下了头,企图躲藏在叶儿的中间。它们集体害羞的姿势,让我想起就要出嫁的新娘。乡亲们来到田间,用手托起稻穗的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几日,他们便开镰收割。一阵微风过来,田野“沙沙”作声,好像一场集体的婚礼正式开始。一不留神,我竟然想起童年的背景色也一如现在,在秋风一吹、稻浪滚滚的村落,我和小伙伴们撒欢的脚丫,遍布每一片山头旮旯,每一户人家院落。在不冷不热的秋日中奔跑,甚是喜悦。
这个时候,秋天里的树,不论是一丛还是孤立的一株,都用或簇拥或零星的枝叶把秋意诠释得酣畅淋漓。尤其是那红枫都会拼命地吸吮秋的气息,赶着在冬天来临之前上演最后一场赤红表演。在惊叹大自然的“似烧非因火,如花不待春”的美丽,醉人的红叶为生命燃烧着激情,同时也燃起了人们对于自然和生命的热爱。桂花正迎着秋风如约绽放,霎时,满世界氤氲着甜润的桂香。“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咏橘绿与橙黄。自从分下月中种,果若飘来天际香。”这种幽香往往意味着秋天已经触手可及,既不热烈争锋夺味,也不寡淡附庸风雅,而是一种自然的表达,清新香甜、心旷神怡,就像一场美好的邂逅,让人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份惊喜中,总能看出一份“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畅快。许多诗人吟诗填词来描绘它、颂扬它,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月宫系列神话,已成为历代脍炙人口的美谈,也正是桂花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让人无法忘怀的还有,“七月杨桃八月楂,十月板栗笑哈哈”。每当到了秋天收割的季节,板栗便熟了。我和伙伴们拿起长长的竹竿,走进屋场的后山,对着板栗树,瞄准板栗成堆的地方慢慢发力,开始奋力敲打起来。一个个“刺球”顺声落地,有的还拖着一小截细梗青叶,浅黄色的、深黄色的“刺球”,还有个别浓绿色的“刺球”,落满了一地。只是现在的我们,每天都在忙,忙着工作,忙着烦恼,再没有心去享受童年那份单纯的快乐。只是现在的孩子,也再没见过像当年我们那样乐此不疲地为着几颗小小的板栗闹腾的了。
而此时的银杏树也同样是秋天的主人。亮黄色的银杏叶,灿烂,招摇,把秋天的底色渲染如金,惊艳了时光岁月。春天嫩绿挺拔,夏天肥美葱郁,秋天金黄迷人,冬日回归大地。秋色丰盈的银杏树,满树金灿灿的蝴蝶在纷飞,翩翩起舞地落在地上,铺满大地的松软飘逸,如同置身金光大道,仿佛踩在金色的地毯上。我在秋风拂叶的飘舞之中,看见无数欢呼雀跃的身影,他们喜悦幸福,似水流年;我仿佛听到了维也纳金色音乐厅响起的《拉德茨基进行曲》,那遍地的黄叶与音乐圣殿的高贵金黄相媲美;还有电影《满城尽是黄金甲》中,“一地黄叶碎如金”,那纷飞的金色从心灵与骨子里透露出来,纯朴而不矫揉造作。
如今,南岳福严寺门前的银杏叶或许已漫天飞舞,在晨光暮色中翩跹炫目,与山间火红枫叶、浓绿的青松相映生辉;衡南宝盖的银杏也纷纷向人们招手,通体上下一片黄,阳光一照,温婉明媚;珠晖区湘江东岸那一溜的银杏,也是不甘示弱地满目金阳,遍眼金烁玉摇,生姿灼灼鲜艳,那般纯净,又是那般高雅浪漫,让我止不住地心跳。若秋是相聚的诺言,那这黄叶,定是彼此的信物。
都说秋是埋藏在岁月风骨里的温润与美丽,是繁华尽处的殷实与坦然。在这浅浅的秋的况味中,虽然也有秋雨寒凉,有落叶凋零萧瑟的忧伤,但并不妨碍我们在心灵深处静静地聆听秋的深情。它们,既有庭院格局的小美,又有长空浩荡的大美。每一个喜欢秋天的人都喜欢轻轻漫步,流连在云淡风轻中,品读秋的静美,品味秋的淡雅。就像我现在凝望着这秋天里的树,它鼓舞着我的精神,引领着我积极向上,我更想与它们一并站立在一起,让自己成为一棵树,拥有它们的深厚与沉稳、蓬勃与活力、坚定与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