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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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15日 星期一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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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怀奶奶
  李世昌

  奶奶如果在世,今年有113岁了。奶奶生于清光绪32年春天,卒于2000年冬天,享年95岁。奶奶去世时毫无征兆,无病无痛。那天,她端坐在阳台沙发上,眼睛一闭,就那么安详地走了。

  奶奶出生在当地一富裕家庭,但因其家里已生育几个女孩,于是奶奶的父母在她生下第三天,便把她送给曾祖母。当时,曾祖母已生育两个男孩,正缺一个贴心小棉袄,因此,奶奶的到来,让曾祖母非常喜爱。那时,曾祖母一家很贫困,仅靠两人给曹姓地主家做长工,打短工维持生计,常常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奶奶曾回忆说,有一年冬天,家里没有粒米充饥,全家五口人无奈蜷缩在稻草里挨饿。两天后,隔壁邻居见曾祖母一家人没有外出,但厨房没冒烟,家里静悄悄,觉得奇怪,于是前来探看究竟。当发现曾祖父、曾祖母和三个小孩躺在稻草里奄奄一息时,连说“造孽哦”,随后连忙从家里找来一钵米汤水,给每人喝几口,才暂时保住性命。后来,邻居又找来一点红薯和高粱,让一家人度过寒冷冬天。每当回忆那段日子,奶奶总是说,都说黄莲苦,那日子比黄莲还苦三分啊。

  奶奶长大后,出落得俊俏、水灵。她娘家人便想要奶奶回去,但任凭来人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同意,因为她已把曾祖父、曾祖母当做自己亲生父母,舍不得离开他们。后来,奶奶谢绝所有媒婆的牵线,执意嫁给爷爷。尽管爷爷身材矮小,长相也不帅,但奶奶与爷爷自幼生活在一起,熟知爷爷善良、正直、勤奋、俭朴、谦逊,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解放后,爷爷奶奶勤俭持家,家境渐渐好转。生活好了,奶奶没有忘记幼时的苦痛,她总是乐施于人。有一次,奶奶在回家路上遇到一位陌生妇女在伤心痛哭,于是上前探问,得知妇女家舍倒塌,家人全部身亡,自己孤苦一人时,奶奶毅然挽起妇女的手说,走,你去我家住,从此你我姐妹相称,有我吃的,不会少你一口。就这样,那妇女就住进了奶奶家,一住就是30多年。我们都称她为同奶奶。同奶奶因病去世后,奶奶又亲自为她操办丧事,事无巨细,深受村民称赞。

  奶奶自幼在寒门长大,心地非常善良,经常无怨无悔地帮衬村里人。谁家缺衣少食,奶奶总是记挂在心上,在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奶奶适时出现了。奶奶常说,没有别人的帮助,那年冬天我们全家活不下来,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奶奶性格豁达,从不与人争长论短,常年笑容可掬,和蔼可亲。村里如果发生邻里之间、婆媳之间、兄弟之间之类的纠纷,只要奶奶前去劝说,便即刻可以平息。双方甚至不好意思地对奶奶说,让你老人家动步,真是愧不敢当。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村前那口大塘因年久失修,蓄不住水,一到干旱之年,塘下游水稻无法正常灌溉,导致轻则减产,重则颗粒无收。那年秋天,年迈的奶奶站在大塘前,神情凝重,久久不语。几天后,奶奶将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拄着拐杖,颤颤地来到村主任家,说:“我年纪大了,平时也不需要用什么钱,我把这些钱交给你去修塘,塘再不修,田没法种。”村主任还没回过神来,奶奶已转身离去。后来,村主任发动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20多天把大塘修缮一新。从此,塘下游的稻田再没有闹过旱灾。

  奶奶虽然没念过书,但非常重视后人的培养和教育,在学习上更是严格要求我们。谁成绩好,她就奖励一个鸡蛋;谁成绩不好,罚每天去挑水五担。那时,我们倒不是怕罚挑水,而是怕成绩不好惹奶奶不高兴,所以大家在学习上都自觉、刻苦。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全乡一百多号考生参加考试,只有大哥和二哥考上重点大学。

  奶奶去世的时候正值冬季,那年雨水特别多。也许是奶奶今生修来的福分,原本连日大雨,奶奶出殡的当天突然艳阳高照,一如夏天,自发来送殡的人群宛如长流。那一刻,我为奶奶感到自豪。

  奶奶诞辰100周年的时候,大哥写了一首《寄怀奶奶》的诗:“生来本是富家根,却被三朝送李门。不爱绮罗高格调,偏居寒舍重情恩。一身蕙质恢先绪,百载春晖育后昆。久去瑶台风范在,精神贯注励儿孙。”我想,这正是奶奶一生真实写照。

  寄怀奶奶,让我始终充满正能量,无论做人做事,还是修身持家,我都以奶奶为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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