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了大半个新疆,虽然一路惊叹连连,但我始终带着的是闲云野鹤的心态,走哪是哪,对下一处并没有过多的期许。但天池是个例外,天池是我粗浅的地理常识里所能唯一想到的新疆地标式景点。同时 ,它又是我们离疆前的最后一站,意外地被赋予了“终结者”的身份,愈发显得意义不同凡响。
人总是因为有了期待,就无端多了周折。我与天池的一面之约充满了悲喜交加的戏剧性色彩。
在去天池的前夜,先生醉酒了。五年前,他就被医生下了“身体里缺乏一种解酒的酶”的权威论断,但在离疆的饭席上拒酒,总有些矫情的嫌疑,先生一时兴起,干了好几杯。
那注定是个排山倒海狂呕不止的夜晚。折腾了一宿,先生终于在第二天早晨沉沉睡去,而同伴们早已在去天池的高速公路上了。我留在旅馆照顾先生,看着他熟睡的脸,知道他身体已无大碍,略略放下心来。但是,随之而来的一种无比的失望感却油然而生:天池,你离我近在咫尺,我就这样生生错过了你(天池离乌鲁木齐仅97公里。对广袤的新疆而言,这样的距离简直微不足道)。所谓行百里者止于九十的悲哀莫过于此了。
异乡,安静的旅馆,窗外迷茫的天空,我的情绪化开始泛滥,失望,失落,伤感,绝望接踵而至:人生能有几次这样天遥地远的出行呢?为何在最关键的一站,我却错过了。如果来了新疆而不去天池,那无异于到了台湾不去日月潭,到了北京不去故宫,到了苏州不去拙政园……不,那些通通没法比,那些都还可以故地重游,而新疆呢?也许一生我只会来一次。我打开房门,在宾馆的一个角落与一姐们打电话,开始还是抽抽噎噎,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嚎啕大哭……
这场酣畅淋漓的大哭持续了半个小时,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待我轻轻推开房门,却看见先生已醒来,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刚刚哭了?”
我慌忙拭泪:“没有啊!”
“还说没有?哭得眼肿肿的。”
“人家担心你嘛!”
“撒谎!你明明就是想去天池。”
我一时无语。先生又说:“我已经好多了。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们马上出发去天池,绝对可以赶上晚上的火车。”
“耶!”
就这样,我以为铁定去不了的天池之行有了奇迹般的逆转。好心的前台服务员以最快的速度帮我们联系了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已来到了天山脚下。一路上,先生还在揶揄我:“你说你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竟为了去不了天池哭得稀里哗啦,丢人吗?”我的心情早已如过山车般由失落之极到欣喜若狂,对他的嘲笑置若罔闻。
天池位于天山东段最高峰博格达峰北坡山腰,湖面海拔1910米。我们坐旅游车盘旋而上,山形陡峭,到处是急坡险滩,伴随一条奔腾的溪流。清澈的溪水冲击岩石时激起雪白的浪花,与连绵不绝的云杉林相映成趣。导游告诉我们这就是来自天池的水。而一路而上,呈现出完整的垂直自然景观带,季节变迁,草木枯荣,尽在一瞬间。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天池了!放眼望去,天池水碧蓝澄净,湖水系高山融雪汇入,格外清纯怡人。天池群山环绕,东南面是雄伟的博格达主峰,突兀插云。峰顶的冰川积雪,千年不化,闪烁着皑皑银光,倒映在碧澄的湖水中,高山平湖,美得惊心动魄。四周的山腰上,云杉林遍布,挺拔、昂扬。
新疆的美景何其多也,总能让我想起一个词:孤傲。高山平湖也好,戈壁荒漠也罢,总呈现出一种倔强的风骨。任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我在我的领地里绝美一世。
我终究还是要承认:天池之约是我新疆行中最急功近利的一次!似乎我只要看了她一眼,似乎我只要在那块刻有“天池”的巨石边留了一张影,我就成了那个“没白来一趟新疆”的人。
天池,穷极眼泪来看你。请原谅,我终究是个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