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治国

　　“厂房塌了！救人啊，救人啊！”

　　早上上班不久，厂区里有人声嘶力竭地叫喊，此时正下着瓢泼大雨。人们潮水般从车间里涌出，往叫喊的方向奔跑。叫喊的人是大阳振武制衣公司的车间主任，外号“一根筋”的陈直。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众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里刚才还是一座漂亮的五层新厂房呢。 

　　就在昨天上午，陈直还为新厂房跟霍总起了争执。霍总来巡视，新厂房显得富丽堂皇，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霍总将陈直叫到办公室，黑着脸：“我的话你当耳边风啦，早就安排你们搬新楼生产，怎么还没动呢？”陈直说：“霍总，前几天我就向您打过报告了，可一直没有见您做处理，我怎么能安排人搬进来？”霍总那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什么报告不报告的？搬进来再说。”陈直执拗地说：“不行呀，霍总，您不处理，我是不会让人搬进来的。”霍总恼怒了，气呼呼地说：“你……太目中无人！限你三天之内安排人搬过去！否则就给我卷铺盖走人！”陈直脸色沉重：“霍总，我走人可以，但还是要提醒您一句，那份报告您必须慎重考虑，不然……”

　　没等陈直把话说完，霍总狠瞪了一眼，甩门而出。

　　陈直写那份报告，事出有因。

　　十天前的中午，他去食堂就餐，突然大雨倾盆，估摸一会停不了，便走进新厂房里避雨。正在里面溜达着，突然，一滴雨飘落到他的头顶，本能地摸了摸头发。往上瞧，一滴雨又打在了脸上。

　　心中疑惑：“这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里面也下雨呀？”继续往前走，发现多处漏水，墙壁有好几个地方出现裂缝：不好，厂房质量有问题！

　　陈直将整栋新厂房巡查了一遍，唬得他心惊肉跳，立马写了份质量问题报告，送给霍总。霍总笑容满面，随手一翻便摆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这么点小事，塌不了天的，死不了人，何必这么较真？我心中有数，忙你的去吧。”之后几天，每次下雨，陈直都会来这里，发现外面雨歇了，里面依然还滴答个不停，漏水面积在扩大。见霍总迟迟不处理自己的报告，陈直急得心腔冒烟，便想把报告交给董事长，可董事长在台湾，很难见上一面。

　　去年，董事会决定建一栋新厂房，霍总全面负责。公司里传言，说是霍总暗示招标代理公司暗中操作，让一个不符合资质的建筑公司中了标。当时陈直就提出质疑，不想被霍总狠训一顿。“你是总经理呀？你水平比我们都高？这家公司是通过正规招投标中标的，你到底怀疑什么？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呛得陈直目瞪口呆。

　　没想到厂房建到中途，承建商卷款跑路了，而那承建商是霍总的亲戚。霍总千辛万苦找到承建商，承建商坦言，工程款用于还赌债了，并顺手塞了一个装满现金的大信封。霍总喜好面子形象，又怕董事长怪罪自己，严密地封锁了消息。

　　短缺近百万元资金，如何是好？霍总开启他的滚珠脑袋，“金点子”计上心来，竟奇迹般如期把厂房建好了，大家对霍总佩服不已，伸出大拇指点赞。

　　厂房建好了，霍总又下了死命令：要尽快搬进新厂房生产！可这陈直偏认定有安全隐患，厂里几百号人看着霍总，又看看陈直，也不知这唱的哪出？

　　这不，三天期限到了，陈直实在无力对抗，便拿着辞职报告去找霍总。秘书告诉陈直，霍总在新厂房里安排生产区布局呢。陈直快步走去。

　　刚到附近，轰隆一声巨响，新厂房塌了，瞬间烟尘飞扬。看着裸露的梁柱及预制板等构件，陈直发懵了——钢材型号与设计不符，混凝土粉砂似的——陈直脑中猛地蹦出一个词：偷工减料！

　　救护车一路鸣笛来了，陈直手指沥血，拼命扒拉着砖块，几乎是吼叫着喊出那句话：“快，救人，我们的霍总在下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