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与朋友到上海出差，闲逛时，我看上了一款衬衫，挺刮，挺耐看。我嘟囔：“挺好啊！”店里美女听到后，立马取下来递到我手上，微微一笑说：“穿上看看，合身才买。”我穿上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似的，不但美女店员夸，连朋友也赞：“太好了！太合身了！”人是经不住赞美和劝说的，我便高兴得飘飘然，嘴里蹦出两个字：“买了！”但一问价格，吓了我一大跳，5800多元哪！我本想打退堂鼓不买了，却经受不起美女店员的激将法：“你要是身上没带够钱的话，下次来买也行。”“不，我有钱。”我掏出两叠百元钞票，同时还亮出几张银联卡，“还有刷卡也能消费呢！”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4300元成交。回到家里把这事给老伴一讲，老伴说：“我倒不在乎你买这么昂贵的衣服，可你老是买老是买，衣柜都装不下了，有些衣服你买回来收着都没穿过。你啊，是过去没得衣服穿，现在才不停地买衣服吧？”

　　我还真让老伴给说中了，过去真没衣服穿呢。

　　我家兄妹六个，我排行倒数第二。那时我们农村的规矩是，父母一般给老大置新衣服，老大长个穿不得了再给老二穿，老二穿后再给老三穿，以此类推。所以，一件衣服轮到我穿时，一个哥哥三个姐姐，至少也是六七年的旧衣服，补丁加补丁了。有次我生气地跟母亲说：“娘，为什么不给我做新衣服穿？”娘告诉我：“你哥是大小伙子了，你大姐也是大姑娘了，家里不但缺钱，而且布票也不够，总不能让你哥你姐穿得比别人差吧？”我哭闹着说：“再不给我做新衣服，我就烂衣服也不穿了！”

　　也许这次哭闹起了作用，父母终于破例为我做新衣了。那是腊月的一个雪夜，爹从队里结算拿回10多元余款，开心地说：“终于不欠队里钱了，阿弥陀佛！”娘听得高兴，盯着爹手上的钱，松口气道：“该给孩子办件衣裳了。”爹同意。不过，为了究竟给谁办而争论了许久，最后折衷的办法是为我和三姐两人办一件共享的新衣裳，平常不让穿，谁走亲戚就让谁穿。到了正月初一，三姐主动将新衣让给我。我巴不得地趾高气扬，赶紧穿上。但到晚上，爹对我说：“崽崽今天穿着新衣是好看，可明天去不成外婆家喽。”“为什么？”爹告诉我：“这新衣明天轮着你三姐穿。”我不情愿地将新衣脱下给了三姐，随后躲到屋外哭了。三姐安慰我：“不哭，我帮你把旧衣裳洗了，今晚就用火烘干，明天我们一起去外婆家。”不料三姐瞌睡起来，把我的旧衣烘烧了。爹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看你把弟弟的衣裳烘烧了，他哪有衣穿？你明天就别去外婆家了，把新衣给弟弟穿。”初二日，我穿上新衣欲出门去外婆家时，突然听到三姐趴在床上抽泣着哭出声来。我便对爹说：“我不去外婆家了，让三姐去吧。”说着脱下新衣，跑进屋去递给三姐。三姐不肯要，娘过来说：“弟弟让给你穿你就穿呗，带上弟弟，跟着你爹，一起去给外婆拜年。”屋外的爹听到，接茬道：“崽崽穿么子衣嘛？”娘回答：“他穿我件衣，当大衣。”爹唠叨：“成何体统？”娘说：“孩子是去外婆家，不用那么多讲究。”三姐破涕为笑，感激地亲了我一把。

　　我记得小时候就经常烘衣服穿，特别是逢年过节，衣服烘得更勤。哪像现在衣服多得没地方放，随便拿出一件都跟新的一样。那时能有两身像样的衣服就不错了，一套夏装，一套冬装。

　　有时夏天也烘衣服哩。我读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刚刚冒着火辣的太阳放学回到家，就有人来通知我：“快，老师要我来叫你，快去学校跟老师一起去县里参加比赛。”我姐一听，喊声“一伢子”，急急说，“快脱了衣服让我洗洗。”我边啃着大红薯，边目睹着姐姐将我的衣服洗过后又生起柴火烘烤，烤得我姐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我们小学校离县城有40里路程，一下午紧赶慢赶也没赶到，只有赶夜路。碰巧傍晚时分下了一阵子雨，山路泥泞，加上我没得走夜路的经验，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摔得一身全是泥。到了县里住下，老师叹着气说：“我要是有钱，给你买套衣服还好些！”年轻的男老师无奈地帮我洗了衣服，还拿到锅炉旁烘烤了一阵子，为的是让我第二天有干净衣服穿。

　　现今的我已近花甲之年，简简单单回忆起穿着的几宗事儿，应该是同时代的朋友共同的辛酸经历。改革开放后，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发展，不断繁荣，昂首进入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