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闹市,为生活所累,为名利所牵,慢慢地,心变得狭窄闭塞起来,常常自囿于所谓的圈子,困顿于莫名的情感,再顺风顺水,仍似困兽犹斗。
登上高山,眼前苍茫辽阔,思维跟着活跃开阔起来,俯身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名山大川面前,不过沧海一粟。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这样想着,心就会慢慢释然、豁达起来,仿佛自己正变成一缕清风,来去自由、潇洒豁达了。
很多人喜欢李白的诗,其实是喜欢他的豪情。李白一生云游四方,诗歌不断,但他并非心中无忧。他的后半生,穷困潦倒,颠沛流离,可他却“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登高远游,豪情满怀,“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如果不是在登高后倒空了那颗忧郁的心,哪能获得这般酣畅淋漓的诗句呢?
去登高,有些人喜欢呼朋唤伴,有些人喜欢轻车简从,而我,喜欢簪菊提酒。
重阳一到,秋风菊花半红叶。色彩斑斓的山野间,茱萸不好找,却有野菊楚楚,遍地开放。小道旁,篱笆下,山坡边,一丛丛、一簇簇、一团团,金灿灿、白幽幽、蓝莹莹,不择地而生,无限制而放,怒放的、半开的、含苞的,笔挺的、斜倚的、倒挂的……遇上可心的,喝上一口小酒,随手掐下几朵,簪在发间,路人见了,也不躲避,迎着他的目光。他若笑,你也跟着笑,权当自己是一酒疯子,无伤大雅的。
记得有一年重阳节,我回老家登铜盆山,山道上,各色野菊开如小钱,我东采一朵,西折一枝,才走到半山腰,头上已簪满了菊花。这时,恰巧遇见一群牧童,他们见了,拍手发笑,我也不恼,伸手给他们每人一口包谷烧。傍晚,登山回来,那群牧童还在,没想到他们每人头上却多了一顶野菊花,他们围着我讨酒喝。欢快愉悦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提酒,可以是米酒、谷酒、高粱酒、葡萄酒……总之,粮食酒最佳,果酒次之,勾兑酒又次之。酒,不要装在塑料瓶子里,要装在酒葫芦里,葫芦这东西,农村易得,城里难求。记得儿时,父亲年年种葫芦,吃不完的葫芦就摘下来,就挂在门窗上,风干后,开半可做瓢用,去蒂可做容器,外出劳作时,装一葫芦水,止渴生津。四年前,我和几个作家朋友去宁乡沩山采风,在一农家乐得到个大葫芦,回来后做了个酒葫芦。前年重阳节和朋友老曾去岳麓山爬山,在山顶上,老曾买来臭豆腐和烧烤,我掏出酒葫芦,两个人在制高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腿而坐,一口烧烤一口酒,偶尔望一望山脚的城市霓虹,仿佛自己是活在琼楼玉宇里。
我还有一个朋友,重阳节那天必会请假登高,不过他的登高方式有点特别,笑称为“卧游登高”。何谓卧游登高?就是手持发糕,去展览馆欣赏山水画,遇上自己喜欢的山水画,猛嚼几口发糕,让麦芽糖的甜从嘴里一丝一丝浸出来,直到心里,至此,他的思想便在画里登顶了。
哈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