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安

　　1928年农历二月初八，工农革命军第八师师长罗子平与参谋长罗俊逸等人，回到了南乡丁家皂，当晚便在丁家皂罗宝生家召开军事秘密会议，准备第二天与江西派来接应他们的队伍会合，同上井冈山。

　　会议进行到深夜，因时间已晚，大家决计不再散去，就地打盹后，即准备行装趁早上路。连日来的辛劳，使他们极度疲惫，刚一躺下，便一个个很快进入梦乡。

　　就在这个时候，混在革命队伍里的石某某，悄悄溜出丁家皂，赶到“密辑队”头子毛鸿聚那里告了密。毛立即带领“密辑队”和“常备队”及南泉乡“挨户团”300余人，于第二天清晨兵分五路包围丁家皂。先杀了哨兵，然后涌入丁家皂捉拿罗子平。

　　不久，参谋长罗俊逸牺牲了。罗子平只能带领大家且战且退，退到了丁家皂门前的水塘边。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在这生死关头，罗子平想起了身上带着党组织的文件，如落到敌人手里，就会给党造成更大的损失。于是，他叮嘱战友们一定要突围出去，自己随即纵身跳进水塘，将身上的文件撕碎，踩进了泥塘里。

　　二月的天气，寒风刺骨，冰冷的水浸到身上，有如刀割一般。“密辑队”“常备队”和“挨户团”几百人围挤在塘岸上，你推我，我推你，没一个人敢下水。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乡里乡亲，哪个不晓得罗子平的赫赫威名？罗子平站在水里，指着塘岸上的毛鸿聚轻蔑地高喊：“毛鸿聚你有啥用！我们才几个人，你们有好几百人，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们死了多少废物！”

　　毛鸿聚被骂得七窍生烟，朝着罗子平大“呸”一声，咬牙切齿地嚎叫：“罗子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罗子平也高声回敬：“我们共产党人是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罗子平被捕后，敌人如获至宝，但又十分害怕，担心群众把罗子平抢走。当天下午就把罗绑在轿内，解往衡阳。在从茅洞桥去衡阳的路上，沿途站满了群众。敌人凶神恶煞般地沿途鸣枪，唯恐群众靠近。罗子平在轿内大声疾呼，号召群众起来斗争。沿途群众无不为之感动，挥泪相送，久久不愿离去。

　　罗子平落入虎穴之后，毫无惧色，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无论是酒色，还是酷刑，毫不动摇。一天，伪县长王斌采用酒色计，大摆筵席，并请名妓作陪，假惺惺地说为罗子平“压惊”，妄想引诱罗子平投降。罗子平识破了敌人的阴谋，一脚踢翻酒席，吓得妓女抱头鼠窜。

　　罗子平指着王斌说：“贪酒好色只有你们才做得出，共产党人是休想诱降的。要杀就杀，要砍就砍！不要枉费心机！”敌人诱降不成，恼羞成怒，下令严刑毒打。

　　1908年，罗子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省南路师范学堂”（省立第三师范前身）。辛亥革命后，罗子平又考入长沙法政专门学校。受胞兄罗子柏影响，罗子平接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主张。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罗子平积极参与毛泽东指导成立的湘南学联的许多活动，并与母校（湖南三师）早期的革命者蒋啸青、蒋先云、黄静源以及省三甲种工业学校的夏明翰等，先后有过频繁接触，共同探索救国救民的革命真理。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为声援上海工人的反帝斗争，衡阳组织了声援上海工人的“雪耻会”。6月8日，罗子平联同爱国进步师生和各界代表万余人，在衡阳城南雁峰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大会，号召抵制“英日劣货”，声援上海工人大罢工。会后，罗子平以“雪耻会”名义发动学生、店员、工人成立仇货监视巡逻队，查封英、日等国货物。

　　由于罗子平在这一系列的革命斗争活动中组织工作出色，1925年冬，经郭亮、彭平之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3月，担任中共衡阳县委委员的罗子平，根据党组织的安排，以共产党员的身份加入国民党，并兼任国民党衡阳县党部执委和农民部部长。

　　这期间，罗子平在衡阳积极筹建农会，发动广大农民参与革命。几个月时间，衡阳各地农会会员发展到60多万人，是湖南省农会会员人数最多的县。对此，毛泽东当时也给予称赞。同年10月，罗子平被各地农会一致推举，担任衡阳县农民协会委员长。

　　1927年5月27日，继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长沙马日事变后，衡阳反动派也发动了沁日事变。罗子平被反动派通缉追捕。6月下旬，罗子平奉党组织指示，回到衡阳县南乡，着手重建党组织。随后罗子平、刘禹谟、罗俊逸等成立了中共衡阳南乡特区委员会，刘禹谟任书记、罗子平任副书记。

　　1928年农历二月初二，衡阳工农革命军第八师在南乡寺正式成立。罗子平任师长，刘禹谟任党代表，罗俊逸任参谋长。下设二十七、二十八两个团，团长分别由罗松乔、张九成担任，吴备任司令部卫士长兼赤卫大队长。全师有500余人，司令部设在南乡寺。

　　当晚，罗子平率100余人，连夜赶到茅洞桥与挨户团决战，敌人不战自败，缴获步枪8条。次日早晨又赶到张弓桥张九成对面村，惩戒了恶霸地主张九芝，并从其家中搜出稻谷400余担，全部分给当地百姓。中午时分回到南乡寺召开群众大会，号召群众“打倒土豪劣绅”，与会者千余人。

　　二月初三，罗子平带领部队，趁柞树坳赶集，召集赶集群众，发表讲演，进一步宣传党的劫富济贫政策。会后，与会者积极响应，奔赴大地主王诚堂家，但王家获知消息后逃之夭夭，部队搜出稻谷600余担，全部分给当地百姓。群众对地主王诚堂非常痛恨，烧毁了其房子。

　　二月初五，返回苦箩堰大地主罗甘林、罗恢先家，搜出了500余担稻谷，并将它们分给了当地百姓。

　　二月初六，搜出南乡堡大地主谢虎清的稻谷700余担，分给了百姓。房屋付之一炬。

　　二月初七，搜毁老屋冲地主周楚诚家，西皂地主罗五凤家。

　　二月初八早晨，部队开到京山方头皂地主周达侯家。正当分粮时，恶霸地主罗岗陵引来伪常备队及地主武装500余人，敌我激战3个小时，由于我军装备低劣，伤亡惨重。突围后，八师被转移到排山一带休整。在这次战斗中，蒋受吾，刘镇楚英勇牺牲。湘南特委书记刘禹谟及周开来、周开态、刘治贵、封期德、罗俊德、王俊德等18人被捕，除刘禹谟外其他人均被害于演武坪。刘禹谟烈士是被常备队队长罗湘，副队长蒋暮塘捉去的，他在敌人审讯中坚贞不屈，骂敌不止，并高唱“国际歌”。二月初九，被敌人枪杀于南乡代泉亭门首。

　　这次战败后，大部分同志流亡外地。这期间，罗子平安排可靠的同志到处寻找革命友人。二月廿三晚，他在南乡寺丁家皂罗宝生家召开23人的秘密会议，动员大家“……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重建部队，过耒阳去江西”。深夜，他和罗俊逸等同志就地安宿，内奸石某某趁机盗去步枪两枝，并将留存的枪枝的零件拆下，密报敌人。次晨，文章开头的一幕出现了。

　　因众寡悬殊，参谋长罗俊逸率队突围时受重伤，被常备队长罗湘、罗岗凌、罗金龙等在搜山时发现，惨遭杀害。罗子平被捕后，当即被押赴衡阳。罗宁死不屈。

　　二月廿五，敌人先将其脚打断，用竹杠抬至寿佛殿前杀害，悬头雁峰的“上达”牌坊示众。

　　此后，工农革命第八师一部分转入地下斗争，一部分由张九成率领与西乡工农七师师长屈淼澄会合，一部分同志到广西富川瑶族自治县朝东圩避难。

　　罗子平出身衡阳南乡柞市的大地主家庭。1927年的血雨腥风中，刚烈的他毅然与家族决裂，把自己家粮仓囤谷卖掉，设法购买枪支弹药，打造梭镖、大刀、鸟铳、匕首等武器，被地方势力尤其是大家族视为叛逆。

　　罗家堂兄弟叔侄阵营分明，有的追随其参加革命，有的为维护阶级利益对其恨之入骨。在那白色恐怖的血与火的洗礼中，有的浩气长存，英烈千秋；有的成为腐朽政权的帮凶走狗，沦为历史的垃圾。

　　大雁南来，湘江北去。衡山巍巍，岳云悠悠。那一群热血壮士，背影早已模糊，但信仰的力量，依然激荡。那些在黑暗中奔走的呼号声，仍然在岁月深处，隐隐回响。

　　（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雁歌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