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省
太阳很大,山上根本没有多少柴草可砍。我哥、礼拐子和我,三个人找了半个上午,还没砍得多少柴草。跳来跳去的螳螂倒是特别的多,那时我才八岁,特别害怕跳来跳去的螳螂!
“到水库洗个澡吧!”我哥说。我们身上又热又痒,山上根本没有树,有的只是些杂草和灌木,连个遮阴的地方也没有。
“不行!”我说,“要去你们俩去,我不去,我不会游泳!”
“要去大家一起去吧!”邻居礼拐子说,“不会游泳,我们两人教你。”
“还是你俩去吧。”我知道,他们两个怕我回去告状,所以又补充道,“反正回家我不说出来就行了。”欺山莫欺水,欺水变成罗刹鬼。父母常常教导我们,不让我们私自下塘洗澡。如果让父母知道我们趁砍柴的时候偷偷下水游泳,会有我们好受的,何况我压根儿不会游泳!
“哥教你!挺好玩的,一下子就学会了!”哥三下五除二强行将我的衣裤脱了,拉我下水。看着他俩高兴的劲头,我想,有哥在,我怕啥呀?就顺水推舟地跟着哥下了水。
水库叫早禾冲水库,水深,据说有几个人叠起来那么高,所以里面的水绿中带黑。下水的时候,面上的水有些热,但越往下,水里就越凉。哥拉着我的手,让我双脚在水面上练习扑打:“游惯了,就不会沉下去了。”
我扑打了一会儿,但哥一松手,我就会下沉。
“你拉着他的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不能使劲,怎么浮得起?这样教他,一辈子也学不会游泳。你应该勾住他的鼻子,让他的四肢都游动才对。”礼拐子对我哥说。
我哥一想,这话确实有些道理。他就改用手勾住我鼻子教我手脚并用地练习。这样练习,我似乎确实有些进步。我哥甚至有了放开我、让我独自练习的想法。就在他准备放手的时候,由于我练习中用力过猛,身体竟然从他的手上滑落。我有些害怕,不断地挣扎,但越挣扎越往下沉。
虽然手忙脚乱,但我嘴里还是不断地发出“咕咕,咕咕”声,仿佛一只鸣叫的鸽子,水不停地往我肚子里灌。我不断地下沉、下沉,水库好像没有底似的。我心里特别害怕,觉得我离世界越来越遥远,生命好像要和我分离了!
隐隐约约还听得见我哥在上面骂礼拐子:“笨蛋!快帮我找弟弟呀!”
“别急!越急越乱。扎迷子,你就在刚才他沉下去的地方使劲摸!”礼拐子说。我感觉到礼拐子自己其实也挺着急。
渐渐地,我的脑袋就迷迷糊糊了,觉得自己已彻底被上面的世界给开除了。
我哥在我沉下去的地方手脚并用,用手摸,用脚探。终于,他用脚碰到了我,我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我哥的水性极好,他扎进水底,一把将我抱出了水面。
“阿弥陀佛!”我哥和礼拐子两人将我抬到岸上。再次见到太阳,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它的炎热。
“幸好摸到了!”哥心有余悸地说,“以后再也不教你游泳了!柴也别砍了,我们赶快回家吧。”哥的脸煞白煞白的,而我躺在本来滚烫的水库坝上,觉得世界仍然是那么冷凉。
回到家,我哥还是被父亲骂了一顿:“干什么去了?怎么砍的柴比你弟弟还少!”
我则尽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其实,有好些天,我都还没回过神来。差一点,我就被这个还未来得及打开的世界彻底给抛弃了。
感谢我哥和礼拐子,是他们急而不乱,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有时仅仅是一口水的事,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可爱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