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昌
我觉得,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除了茶,还有桑。
茶树上,一片片小小的叶子,经过茶农魔术般的采摘、杀青、烘干后,穿山越海,用隽永的茶香和醇浓的茶味,创造出一个恢弘的东方传奇,在不动声色中,搅动着世界风云。
桑树,是一种神奇的“东方神木”,而桑蚕由中国古代栖息于桑树的原始蚕驯化而来,桑树与桑蚕联袂演绎了一场五千年的生物大戏。小小的蚕,绿绿的叶,彼此用生命的纠缠,把世界上最优质的蛋白纤维——蚕丝贡献给了人类。丝的出现,开启了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东西方大规模商贸交流的大门——丝绸之路。
前段时间,翻《本草纲目》,在木部第三十六卷中看到,“方书称桑之功最神,在人资用尤多”。是啊!桑,在古代,是华夏儿女丰衣足食的主要来源之一,在现代,是中华民族经济腾飞的重要引擎。衣,自不必说,用蚕丝织成的绸也好、缎也罢,它柔软、轻薄、保暖的质感,在我国服饰文化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它的熨帖和温暖,已经融入到我们的血脉和基因之中。食,更是不管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一颗小小的桑葚,总能勾起许多人对往事的回忆,引起众多国人的情感共鸣。
桑葚,这种在春末夏初成熟的小果子,是一种聚花果,一粒粒聚集在细细的花梗上,果实呈卵形或椭圆形,成熟时呈暗紫色,药食同用。清代名医王孟英的《随息居饮食谱》里说,“桑椹甘平,滋肝肾,充血液,止消渴,利关节,解酒毒,祛风湿,聪耳明目,安魂镇魄……设逢歉岁,可充粮食。久久服之,须发不白。”
犹记得,小时候,桑葚是我们农家孩子的“自然零食”。麦收前夕,桑葚由青变紫,一串一串缀在桑树的青枝绿叶间,闪烁着玛瑙般的光泽。只可惜,桑葚从成熟到自然落果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为了赶在落果前吃完,那段日子,放学后,我总会丢下书包直奔后山的桑树林,选一棵树,爬上去,找处结实的树丫坐下,一顿“美味”唾手可得。那种甜中带酸的滋味,能将味蕾瞬间打开,我如野猴般躲在树上风卷残云,饱餐过后,还不忘摘几片大桑叶,卷成粽子形状,裹几粽桑葚回家,全然不顾手上、嘴上和衣服上染成了紫红色。这段时间,可把母亲烦恼透了,因为桑葚汁染上衣服后并不好洗,她对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让我天天穿同样的衣服上山。
桑葚成熟的季节,正是南风暖暖、草木丰茂的人间四月天,这个时节,正是诗人借物抒情的浪漫时刻。历史上,许多诗人留下大量描写桑葚的作品,可谓“桑果铺成满地诗”。不必说李石的“泮林春风桑椹熟,集鼓坎坎闻晨挝”、王迈的“桑椹熟时鸠唤雨,麦花黄后燕翻风”;也不必说黄衷的“儿童路口笑相呼,矶脚筠篮有桑葚”、罗廷琛的“深树鸣鸠桑葚紫,午风团蝶菜花黄”;更不必说欧阳修的“黄栗留鸣桑葚美,紫樱桃熟麦风凉”、杨万里的“桑葚垂红似荔支,荻芽如臂与人齐”;单就陆游的两首诗“郁郁林间桑椹紫,芒芒水面稻苗青”“稻秧正青白鹭下,桑椹烂紫黄鹂鸣”,就能将桑葚推崇到水果的C位,让它成为水果界的“网红”。只是,物质极大丰富的如今,桑葚已不再是充饥之物了,而是消遣之果。茶余饭后,来上一两颗,妥妥的紫色浪漫情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