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海平
晨跑时,路过小巷的早市,卖各种时令菜的都有。站在店外的都是本地的老人,卖鸡蛋、本塘小龙虾、本地菜、自家晒的笋干……我因为平时自己不做饭,好久不逛菜场,几乎忘记这个季节的时令。偶一抬头,老奶奶面前的一筐青梅,陡然呼唤了我。
“梅子!梅子!”
这轻柔温润的声音,在清晨六点的空气里,显得那么美妙亲切。我知道这里没有谁认识我,但梅子勾魂,硬是让我停下来,把它们带走,带到一个适合它的地方,抛开人间烟火气,还有梦想和未来。
就像我们常说的“诗和远方”吗?
四五月份就得离开枝头的青梅,并不招人期待。果子小小的,很像毛桃的样子,对我来说更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咬一口,那酸爽,恐怕只有太个别的孕妇才敢吃上几颗,青涩、酸到牙根,比直接喝陈年老醋的滋味还要劲爆得多。
我认识它时,已是初为人妇,也是人母了。毕竟嫁得远,地方差异,那次还是头回见到新鲜的青梅。喜欢吃酸的我,捡起一个,一口下去,还是赶紧吐了出来,大呼小叫地问:“你家亲戚为何送未熟的梅子?这没法吃啊!”
他笑着塞了几颗当季的樱桃,堵住我的嘴,回:“人家不是还送了樱桃吗?你这么急不可耐吃青梅干嘛!”
在我的逻辑里,过甜的生活里,都是处处隐匿着危机,所以我更喜欢先吃酸的。
自然,青梅和樱桃,我不容分说选了自我心中的安全顺序。
还是婆婆细心,赶紧拎走了那筐梅,泡在清水里反复洗、挑拣、晾干、加糖,用高压锅做了青梅酱。尝一口,还想再来一口,很有点小时奢侈买到过的青梅干,味道酸甜刚刚好,解馋有瘾的零嘴食物唤起味蕾初恋般的记忆。
后来,我无意间还学泡了两玻璃瓶子的青梅酒,在盛夏的季节,从冰箱里取出单饮,确实震撼到我这个爱好喝点小酒、喜欢微熏的文艺青年了。舌尖上的滋味,是果味和酒味混合而成的小清新,简直妙不可言!
我居然会有了冲动,想左手举杯,右手写诗,还能哼唱一曲的疯癫。
是的,青梅总在呼唤我,唤醒了永远不老去的身体,还有灵魂。经历了一场失败婚姻之后的女人,猛然发现自己还可以越努力越幸运,人生仍然如青梅——有晨起跑步的自律、坚持看书学习的动力、积极认真工作的活力,对未来还充满了爱的期待……不沉浸自怨自艾的悲伤和感慨。
青梅在呼唤,不管是做成酸甜的酱,还是香甜的酒,它都能保持那清新的性格,从不落入将就的前行轨迹。
我晨跑回来,老奶奶面前的一筐青梅,陡然呼唤了我——那就带它们去过想要的生活,有一份不轻意被人理解的倔强,仍然保持它自己青涩的性格——有勇气坚守和等待。青梅的呼唤,唤醒的是那批不再咬紧牙关、形同虚设、活给别人看的人生。
离开枝头的那一刻,青梅没有死亡,而是更加懂得保持成熟般的青涩,这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