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尤

　　妈妈，自从1995年10月您被癌魔无情地夺去了只有60岁的生命，至今27年多了，您那慈祥的面容、忙碌的身影时常在我梦里浮现。梦中的您依然是那么关心我疼爱我，不知多少次我泪湿枕巾……

　　从我记事起，父亲长年在外地做木工，挣钱支撑困窘的家，每年春节才回家一趟。您含辛茹苦地拉扯着我们兄弟姊妹7个，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您柔弱的双肩上，繁忙劳累一直伴随着您。后来，姐姐们能够陆续挣工分了，日子才稍许好过了些。1983年实行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以后，我们家分到了14亩水田旱地，且大多在离家几里之外。这时父亲虽然结束了几十年的打工生涯，在家忙农活，但是，身体瘦弱的父亲因多年从事繁重的木工积劳成疾，您肩上的担子仍然是那么沉重。再后来，3个姐姐先后出嫁（四姐两岁时被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妇抱养），哥哥上了大学，我和弟弟相继走进了军营。您还是起早摸黑，风里来，雨里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地继续着您辛勤的劳作。插秧、锄草、播种、收割、扬场、喂猪、养鸡、洗衣、缝补、纺线、做饭等等，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儿行千里母担忧”，无论多么忙碌劳累，您时常挂念身在他乡的孩子们。我当兵两年多，没有回家探亲。一天，我儿时的一个伙伴见思儿心切的您常常念叨我，来到我们家对您说：“金生（我的小名）回来了！”您信以为真，急忙跑出家门迎接我，东瞧瞧，西望望，也没有见到我的身影，直到一旁的伙伴忍不住笑出了声，您才明白原来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我每次探家，努力偿还欠下您的心灵上的债务，抢着劈柴、挑水、碾米、喷农药等。您总是尽量让我少干活，怕我累坏了，您说：“儿啊，多陪妈妈说说话，讲讲你在部队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妈妈最爱听这些故事。”您每次都要叫父亲杀一只老母鸡，用新鲜猪肉爆炒一下，然后装进瓦罐，放在灶膛的炭火里煨上整整一夜，您总说这样煨的鸡最有营养，味道鲜美。翌日早晨，您把满满一大碗鸡汤端到我跟前，关爱地说：“金生儿，全家就你这么瘦弱，吃吧，都吃了，让身体长得结实些，好好在部队干工作，妈心里才高兴呢！”您在一旁“监督”我吃，我若不吃完，您就泪眼朦胧，而您却从来舍不得吃一口。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听二姐说，一年夏天，您因过度劳累，身体脱水晕倒在家门口，不省人事。幸运的是，一位好心的大妈及时发现，叫人把您急送医院抢救，才把您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事后，医生说，若是再晚来几分钟，您的命就没救了。

　　1994年5月，我刚由义务兵转改为志愿兵，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可是随后得知您因严重胃溃疡和胆囊炎住进了县医院，我请假后，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您面容憔悴，我心里难受极了。一次，邻居大嫂向我透露，您的生活过得很清苦，菜里只放很少的一点油，每年农忙季节，您总是早晨一次将三顿饭做好，中午、晚上热一下吃，有时甚至直接吃凉的剩饭剩菜，这怎么能不得胃病呢？

　　当年“八一”建军节那天，三姐夫陪同因病情恶化的您第一次来到北京，海军总医院（现解放军总医院第六医学中心）的专家确诊您为胃癌晚期，必须立即手术，否则，您的生命就不会超过3个月。我和三姐夫始终没有把这一可怕的消息告诉您，谎称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做个手术很快就会好的。

　　在等待手术的日子里，我想搀扶您到长城、天安门等您盼望已久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您却执意不肯，您说：“虽然妈妈以前很想去，可现在手术需要用很多钱，我就不去了。”手术后，大姐夫来接您回家，我再次想了却您的心愿，您仍然不同意。直到您回家那天，我说去北京站乘坐火车时顺路看一看天安门，您这才勉强答应。当我们乘坐的出租车行驶到长安街时，我为您拉开了车窗，您望了望雄伟的天安门城楼和宽阔的天安门广场，心满意足地笑了。

　　您回到老家后，我从报纸上看到北京有一种抗肿瘤的瓶装粉状药物疗效较好的新闻，我每月去丰台区的这家药店购买药品邮寄给您，您的身体在一段时间内恢复得很好，我很开心。可是好景不长，1995年10月13日，我突然接到了您病危的电报。当我14日晚10点多匆匆忙忙赶到家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瘦骨嶙峋的您就是我昔日精神矍铄的妈妈。我大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半晌，您费了好大劲才慢慢睁开双眼，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金生，我二儿吧？”我高兴地大声回答：“妈妈，是我！”我本来想整宿陪伴您，但姐姐们不让，说我一路坐车太累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次日，天刚蒙蒙亮，姐姐们突然把我叫醒，急切而痛苦地对我说：“弟弟，妈妈快不行了，你快起来送妈妈最后一程！”我火速跑到您的床前，此时您已经完全昏迷了，气若游丝。不一会儿，我亲眼看见您喉咙微微一动，咽下了人生最后一口气，眼角流下了人生最后一滴泪水，您就这样永远离我们而去了！任凭我们声嘶力竭地哭喊，您再也不能回答了，哪怕动一动眼睛和嘴巴也永远不可能了，带着对美好人世间的无比眷恋和许许多多的遗憾，极不情愿地走了……

　　妈妈，如今，我们兄弟3人都为您娶到了俊俏贤惠的好儿媳，她们都是大学生，都有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都为您生了帅气、聪明的孙子。弟弟退役后在广州创业，哥哥、弟弟在广州成家，我在北京成家。

　　有一年春节，我和您二儿媳妇带着活泼可爱的二孙子到您坟茔前看您去了，妈妈，您知道吗？但是，我心中常常不安，您生前没有享受到子女们给您的幸福，我们的愧疚之情至今犹存，因为我们欠您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妈妈，请您原谅儿女们“忠孝不能两全”吧！

　　妈妈，中国妇女的优良品德集于您一身，您是一位勤劳、能干、善良、淳朴、节俭、开朗、乐观和百般疼爱子女的好妈妈，叫我怎能不想您？每当我想您的时候，就会在梦中见到您，任由泪水在我腮边悄悄滑落……

　　妈妈，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您离开我们竟然27年多了，我真的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