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鸟

　　大董村对面是星城社区。星城，名字让人一听就生出璀璨美丽的联想。星城进去开古庄那里有个农贸市场，是热闹去处。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叫卖声、人语声、电子音的付款转账声，汇成海波，起伏不定。

　　一大溜卖虾的摊位，一拃长的大虾在盆子里动着。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妈穿着皮罩衣，手拿黑色塑料袋，翻转里面向我展示。我探头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我猜不出大妈的深意。她低声说：“咱实打实，里面没有水。”我恍然大悟，点点头，挑了一些虾。大妈过秤，说：“35元一斤，一斤半，您给50元吧。”我付完款，接过虾。大妈说：“下次还来咱家。”我点点头。虾在袋子里蹦，我思忖是拿来油焖还是白灼，一想，口水在舌根绕了。

　　糖炒栗子的香味飘过来。斜对面的两个炒栗子的摊子，夹在卖绿植花木、卖日用小百货、卖青皮萝卜与卖网袋装着的红薯摊之间。两家都是现炒现卖，都是在一个转动的锅子里翻炒，熟后，倒进长条箩筐里。箩筐盖着白色棉布，外头对着路街，露出油黄色的熟栗子，靠里头插着块硬纸板，上写“一斤18元”，还贴着个收款码。糖炒栗子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开了口的（炒前拿剪刀开个口，方便掰开食用），一种是原样的。价位一斤相差2元左右。这两家摊位炒锅样式不同，一个是锅口朝天，老板是对中年夫妻；一个是锅口横过来对着路街，老板是一个老人。

　　我走向老人的摊位前，因为能一眼看见黑色豆石和金黄的栗子在锅里的翻滚情形。我对老人说，买20块钱的。老人称重时，电子秤的数字分量是足的，但我看见他手心里还团着一个栗子，应该是多出来的。老人不舍得送我，又不好意思把从纸袋里抠出来的“一个”扔回箩筐里。我觉得老人很有趣，甚至是有点可爱。我问：“您炒栗子多少年了？”他说：“大半辈子吧。”我说：“那您挺厉害的。”我说的是实话，他凭一个个小栗子，就抵御了生活的风风雨雨。老人长条脸上的皱纹忽然生动了，说：“我这个小生意供养三个孩子上了大学，姑娘还是研究生。”我接过栗子时，向他伸了大拇指。他一把拽住我手里的纸袋，抓起一大把栗子硬塞进纸袋里。

　　离农贸市场不远处有个公园，种有很多桃树、柳树、女贞，还有梨树、紫薇树、海棠树等，有几个凉亭，也有一些石头桌椅。一些老人穿着羽绒服围着大音响，拿着话筒，轮流唱歌，多是红色歌曲，也有部分流行歌曲。有个老太太唱了段京剧，有板有眼，听来很好。在树林深处，有个人穿着灰色大衣，坐在自带的马扎上拉二胡。树叶落尽了，地上有些枯草。二胡声生出凄婉的韵味，让人听着听着，心有点恍然了。我走着，发现有一只大黄猫，它瞪着琥珀般的眼睛，藏在树根处，望着我。我也望着它。我靠近它，想表达偶遇的一种惊喜。它突然转身跑开了，有点惊慌，它一定以为我的靠近是一种危险。我笑笑，人与人尚且误会很多，何况我与它。

　　冬日，应该多离开暖气屋，多走进热闹处，多走进大自然。虽然要接受人与人的诸多交往繁杂，要穿臃肿的厚衣服抵御寒风，但生活的趣味本该这样，生命的鲜活也本该如此。待在暖气屋久了，肉体和精神容易迟钝和麻木。

　　冬日小景无数，俯拾皆是，动人处因人而异，这点点滴滴的动人处，能让心灵敏感柔软，心灵敏感柔软，才会觉得生命的鲜活，更好地享受到爱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