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植物的绿,有着天生的喜爱。我刚来到这世上,一位盲眼老僧就告诉外婆,说我五行缺木,她老人家指望我今生能获取生命中的缺罕,于是赐名给了我许多的木。外婆应该知道我源于无垠的草木,可能出生时忘了将其携带,想借此唤醒我来时的记忆,不负前世的机缘。
世间,生命之物惟树木高大、长寿,“千年的松,万年的柏”。世上,我最弄不懂的一句话,惟“十年树木” 。木本平行于一切生物,悠久于人类,其天命较人长了许多,百年千年的树木比比皆是,人就那么几十年,能上百年的就相当不错了。让人树木,真不知深浅厚薄。是人树木,还是木树人,谁搞得清。正宗成材之物,从来不是人为树起来的。十年能树哪杆子木!那立起来的可能是盆景。千年万载擎起的参天大树乃天设地造,苍山莽莽、草木冥冥,造树了人类,造就了生命。
我喜欢高大威猛的乔木,那擎天的绿,仰着脖子望,让我敬畏;
我喜欢卑微纤弱的小草,那俯地的绿,一脚都不踩,叫我崇拜。寂寂的绿,风一样细腻,轻轻荡漾岁月的涟漪;坦坦的绿,风一样自在涤净苍穹的云影。
我不喜欢人为制造的绿,它没生命,亦无灵性。只要下雨,不管傍晚还是清晨,我喜欢独步院后的那片树林。望着逆光连天的剪影,心潮起伏,不肯平静。有人说,人都死过一次,他在出世之前曾经死着,此话有点道理。但我更相信:人的生命是不会中止的,死亡不过是对另一个旅程的悄悄试探,是对回归永久之地的独自穿越。那神圣之地不曾产生终极,不会遇见歹人,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恒定的印记,安静的年轮……
树有命,不移动,根扎何处,永固何方。抚水托云,杳无颠沛流离之苦。立僻静处,览尽世事苍黄之幸,你若不离,它定不弃。吾愿面生命之绿,托嘱来世,浸润其间,共染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