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功

　　如墨的夜空中，一朵朵烟花在瞬间绽放，他陶醉了。陪着他一起在欣赏的女朋友也被深深感染，将头紧紧地靠在他肩膀上，一脸的喜悦。

　　认识她纯属偶然。报社办通讯员学习班时，她的口才和文笔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年代，能喜爱文学，而且把文学搬弄得好的女孩真还难得。此前，他看到本地报纸上经常有一个以笔名发表散文的作者，文字隽秀飘逸，很有灵性，甚是爱读。这一问，才明白是她。他呢，圈内有名气。这一认识，有了共同的语言，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有了进一步的交往，感情迅速发展。

　　只是，有人提醒，这女孩是单亲家庭，娇生惯养，性格有点古怪，任性，自私，孤僻，不太好打交道。可能是和“优点”谈恋爱，他与她认识一年多来，还觉得合得来。有时也闹了一些不愉快，过后就烟消云散，没往心上放，经这提醒，推开了记忆的大门，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是个有爱心的人，热心肠，尽管自己的收入不高，一直资助一个孤儿上学，从小学开始，学费全包，而且还经常接济生活费。这孩子正在上初中，成绩不错，表现优秀，他打心底喜欢，不定期到学校去看看。他向她告知了这件事，并一个劲夸奖这小孩。她当时听到很不耐烦，可能是出于礼貌，没有表示明显地反对，他也没有在意。那一回刚好有时间，他兴致勃勃地约她去看看那小孩，不料她竟不由分说地一口回绝：“关我什么事？”噎得他半天回不过气来，想说什么也不好出口，只好一个人去。后心想，这事她事先不知道，有点想法也属正常，只是那不屑的语气和冷漠的神情，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单位有个人得了白血病，为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一贫如洗，而且继续治疗还需要一笔高昂的费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看来只有等死。这时单位组织募捐，虽然未设标准，但他很同情这个病人，想多尽点力，一时手头紧，想找她借点，听说是募捐，脸一拉：“关我什么事？”脱口而出。他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退，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也只是以为她不愿借钱而已，没往深处想。

　　往事从记忆中一件件走出来，不容细想，只要琢磨，真还不是那么回事。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宁愿这是她当时情绪不好，耍点小性子而已，本质上不是那么回事，而且，如果将来共同生活，他会帮助她克服这些缺点。因此，他爱她感情没打折扣，尽情地呵护着，日子过得温馨，风淡云轻。这不，今夜他特地陪她专程到省城看焰火晚会。

　　第二天，他带她开着借来的私家车返回，一路上回味着昨晚的美景，有说有笑。微微的风吹过，如丝绸滑过脸颊，天气出奇地好，车窗全部打开，心情愉悦开朗，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妙。

　　小车平稳地行进着，不时有车超过，他尽量让着，碰到红灯，有的急于插队，把他挤在一边，他一笑了之，这开车他从不着急。转眼到了一个集镇上，不时有行人横穿马路，电动车、摩托车争先恐后，他高度注意，将车开得小心翼翼。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走在人行道上，一辆摩托车急速驶过，“叭”地一下，把孕妇挂倒在地。这一切突如其来，骑摩托车的已经逃得不见踪影。而孕妇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捧着凸起的腹部，呻吟不断。路过的行人顶多只看了看，又匆匆走人。疾驰的小车连刹车都不曾踩一下，视而不见。这个年代，人们吸取了太多的教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惹麻烦。他停下车来，看了看孕妇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而孕妇的痛苦又不像是装的。他有一定的医疗知识，问了问，明白这是由于紧张惊吓所导致的，在救护车没有到来之前，谁都不敢乱动，孕妇躺着这是自救。而这靠在冰凉的地上总不是办法，如果有人搂着就好。急切中，他示范，半跪着作搂抱状，让一起来的她来做。本来看到他这样做已经不悦的她，不假思考地还是甩出那句话：“关我什么事”，竟然扬长而去。来不及半点解释，他不顾身份只好亲自这样做，半跪下来，让孕妇半靠在自己的双膝上。一边安慰着：“不要紧，等救护车来就好了。”经过这么做，孕妇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痛苦明显减轻。救护车不久就到了，医护人员小心把孕妇抬上车，初步一查并无大碍，他才挥手告别。有旁观者看到刚才他这么做，还以为是孕妇的什么人，见到他并没有随救护车去，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个伸出大拇指赞扬。

　　还顾不上揉跪得太久麻木的膝盖，他四处找她，早已没有人影。不用说，这是生气走人了。

　　他若有所失，一脸茫然。以往碰到这种事，他会主动找上门去，解释劝慰，冰释前嫌，很快重归于好。她以为他这回还会这样。可不知道他这回经历了这件事，加上前面的事，使他感到有重新认识她的必要。一个什么都以“关我什么事”而轻易拒绝的人，那种冷漠是多么的可怕，想到这些，他不寒而栗。

　　她就这样走了，走了就走了吧，还幸亏她走了。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轻松感。

　　她想要的那种生活他过不来，他这样想着。

　　心语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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