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翼
周敦颐的“爱莲说”,多少年来被大家反复说,好像莲花也就是荷花,真的就比牡丹高贵,比菊花亲切,其实老人家恐怕还真不是这个意思。很多刻板印象,都是后人附会上去的。
比如,一般说文人四爱,王羲之爱鹅、陶渊明爱菊、李白爱酒、周敦颐爱莲,可能最初的源头也都是杂史笔记里的噱头,后来似乎就成为“万古不易”的定论了。这事儿诸位不能太较真,举个别的例子来抬杠,那就没啥意思了。因为说的人也可能不是严格考据,而是重在表达一种文人就是不一样的气节或精神。按照郭沫若先生的说法,就是文人的“骨气”。
司马迁有句记载说,“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屈原只有一个,这是历史的事实,就像王羲之、陶渊明、李白、周敦颐,也只有一个一样。高山仰止,崇拜敬仰是可以的,但看样学样、东施效颦,假装“清高”,必定露馅,倒还不如只做自己。所以,今天看来宋玉等人,学的是屈原的文采风流,可并没有学到,也没有真学屈原的傲然气节。因为气节这东西,也不是一下就能学来的。
郭沫若先生很公允地说,古人以“屈宋并称,那只是从文学的观点而来。讲到品格和在历史上的贡献,宋玉断乎不能与屈相比,古人也并不这样看”。就文学史的梳理而言,这个结论也是成立的。
郭先生进一步解释:“一般的看法是把宋看为标准的风流才子。这是历史上的定论,或并没有冤枉他”。而且他明确指出,“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宋玉正确地画出了自己的肖像。宋玉是后世失意文人的“祖宗”,是一点也不错的。重申,“宋玉的文才,我并不否认”,只是,“实在是没有骨气”。从爱祖国、爱人民的角度讲,这样说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也是古代历来对宋玉的一般看法。
王羲之爱鹅,是有身如鸿鹄、一飞冲天之志气,可惜,现实处境显然离天很远;陶渊明爱菊,是想要那一片人间净土,说白了,还是要天下太平,所以后来黄巢“待到秋来九月八……冲天香阵透长安”,真是千古同气相连;李白爱酒,大概是真的误会,李白爱的不是酒,而是醉了之后就可以实现“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梦想;周敦颐爱莲,那是因此北宋王朝已经在文强武弱、“柔弱胜刚强”的既定道路上狂奔向前,运河水路也正在沟通南北经济,这个时候离不开水的莲花自然就多了许多出头露脸的机会。
其实,谁的心里又没有个“千古文人长安梦”呢。汉唐盛世是包括文人士大夫在内的天下人共同铸就的,牡丹这种大富大贵和寻常人家都能够平等共赏、土壤适宜度不分南北东西的幸福花,谁能不喜欢呢?心忧天下、心有天下的周敦颐,其滚烫的内心里,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骨气满满的“唐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