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梅
跟老师学习书法也有几个年头了,为了尝试参加一些书法学习和交流的活动,刻了几枚大小不同的名章把玩着。时间久了,也虚伪着想学文人学士那样给自己取个书斋雅号,但这可是需要反复推敲,一经定名终身不得更改的。所以,慎重地考虑着,偶尔折腾一番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字眼,那就不如等到水到渠成的那刻,代表我的精神、个性和品性的斋名出现吧。
年前终于闲下来,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虑一番了。什么样的寥寥几字却意义深邃,就能表白我的明志修身,我的外在形象和内在修养呢?
一直以来,想从父亲留给我们的《归雁集》和《溯回集》中去寻找我要的答案。父亲给我取的名字“梅”,不难看出父亲用意。翻开《归雁集》,父亲在各个阶段都有咏梅的佳句。上世纪70年代的“咏梅”:清寒浑不怕,喜报好春来;80年代的“腊梅”:冰作芳心雪作胎,一枝从不染尘埃;“寒梅”:沃滋桃李三千树,装点人间万里春;90年代的“咏梅”:岁寒不改君高洁,犹伴琼花入梦乡;“红梅”:驿外桥边任作家,笑迎春色满天涯。一首首诗中,看到了父亲的硬骨铮铮,也看到了父亲对我的期许。但年轻时候的我都不曾懂得父亲内心的气魄,不理解他的那种傲气。
父亲出身贫苦,艰难的环境磨炼了他发愤求学的意志,靠着一本《唐诗三百首》起家,开始在长满荆榛的诗歌道路上攀援。尔后,无论是进厂作工、下乡务农、入校执教,还是改事新闻工作都孜孜以求。父亲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标杆,但那时候的我们不懂,没有好好珍惜。
父亲通过系统的进修,辛勤的耕耘,在不惑之年就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但仍求进执着。《鹧鸪天·中秋》写道“思不禁,夜难眠,如烟往事结千团。人生百载休空过,明日腾骧快着鞭”,就是那时的心境。
诗品如人品。父亲为人襟怀坦荡不附俗流,一首《渔家乐》:“生涯惯作水中流,欸乃清湘一叶舟。橹起荡开衡浦月,网张收得洞庭秋。”我仿佛看到了一位乐观旷达的渔者,在迎风斗浪中摇撸放歌,一次次撒开希望之网,去迎接丰收的喜悦。
而历经沧桑的父亲,中年以后似乎有一种豁达。《观渔》 中有“细雨蒙蒙对晚风,十罾漫有九罾空。君心更比余心苦,得失忧欢一样同。”《游海南》中有 “椰子林边寻雅趣,金沙滩上看潮头”“影留海角峰前立,人在天涯浪里游。”我倒希望这种轻松是真实的,但真实的是轻松的背后承载了太多的无奈和不舍,以至于积劳成疾的父亲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久久吟诵《端阳怀古》之《怀屈子》:树蕙滋兰品自高,胸中落拓寄风骚。问天何事天难语,长伴冰心万里涛。似乎找到了父亲给我的答案,“树蕙滋兰品自高”,滋养兰花种植兰草的小屋,那不正是我的书斋吗?清新淡雅的蕙兰生长的小屋,那不就是我的“蕙滋小屋”吗?说来还真是巧,几年前的清明节为父亲扫墓时,在家乡的茶园、父亲的坟山带回了一株细叶兰草。我几年清水浇灌,她每年春芽赋我。没曾想到,去年初夏她竟然吐露芳华数枝,小小花朵久久不谢,一直陪伴我大半年。而且到现在花枝杆上还结有一颗兰子挂在上面,让我惊喜不已,似乎冥冥中父亲早有提示。
年前,向李浩文老师学习汉隶《礼器碑》,敬请李老师用礼器的笔意为我书写了一幅挂历,“树蕙滋兰品自高”。李老师还客气地写了“晓梅惠存”,骨干通达又清劲秀雅,犹如小屋书桌上的那一盆兰,即疏朗平淡又中正典雅,真是相得益彰,顾盼生辉。
同为书友的小彭老师,为我精心刻制了一枚朱文小章,温润清腻,可爱至极,于之前为我制的白文名章真是珠联璧合。从此,我的小屋有了自己的名字了,而在小屋里习字读书画画的我,也格外地有了那份触及心灵的美好心境了!以后无论是习个小字,画个小画,都可以拎上这枚闲章了,怡然雅趣跃然纸上,白里透红,红里透白……
父爱如山,永铭于心,感恩父亲给予我的培养和熏陶。现在我也活到父亲那个时候的年纪了,回过头来看,我也有那么些许的欣慰,我也在这50年的时间河流里,渐渐地与父亲的期许在靠近,无论是傲霜的梅还是静气的兰。清明节,以此献给敬爱的父亲罗芳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