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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2月17日 星期日 出版 返回首页 | 版面概览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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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为何因一言得相位?
  ■林新华

  历史证明,能创造奇迹的人,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车千秋的履历和传记透露出的信息告诉我们,他有着一般人所不具备的优点综合:首先是他胆识过人,当别人明哲保身、噤若寒蝉之时,他敢于不为私利冒死进言。其次是他善于进言,看到汉武帝相信神学,于是利用自己职位特点,借一个“白头翁”梦中所言,让迷信的汉武帝自己联想汉高祖刘邦,以为是汉高祖借车千秋来告诫提醒自己。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勇于讲真话。

  从一个守陵墓的小小护卫官,到位列九卿,再到丞相,然后封侯。在封建王朝官场的递进中,有些人要用几十年的奋斗,有些人虽穷及一辈子也无法圆梦。

  然而,有一个人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实现了这一目标。

  这个人叫车千秋,擢升他的皇帝也并非昏君,而是有着中国历史上最伟大君王之一称谓的汉武大帝刘彻。

  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是因为车千秋的特别优秀?还是刘彻的一时糊涂呢?

  《汉书》中透露出的细节是,车千秋能被破格提拔,就是因为刘彻在翻阅车千秋递交的奏疏中,被其中一句话深深打动,立即把此时已年过六旬的车千秋,由小小的高寝郎升为大鸿胪。大鸿胪是当时朝廷掌管诸侯及少数民族事务的官员,位列九卿,类似于今天的外交部长、统战部长。几个月后,又让他出任丞相之职,并封侯。

  这样的擢升实在是匪夷所思。

  《汉书》上说他“无他材能术学,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

  汉武帝刘彻作为西汉第七位皇帝,是中国历史上优秀的政治家、战略家,他16岁时登基,享年70岁。在位时期,大展宏图,他开启汉朝对匈奴的战争,在卫青、霍去病等杰出将领的指挥下,汉军马踏匈奴,收取河西,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以临翰海;威服西域三十六国,置城郭都护,西越葱岭,攻灭康居车师大宛诸国……中国的领土疆域扩大了整整一倍。此战成为大汉王朝和大汉民族的立国立族之战,更是华夏民族永恒的骄傲,炎黄子孙永久的丰碑。汉人之所以之后两千余年皆为汉人,便是因为汉武大帝刘彻。

  这样一位伟大的皇帝选用丞相,按理说,要么是比军功,要么是论才略,要么是看亲缘。但回溯西汉初期的丞相,无论是萧何、曹参,还是王陵、陈平、周亚夫等人,不是军功显赫,就是才智出众,与这些文臣武将相比,显然无一人逊于车千秋。

  正因为这样,连一向豁达的李白也颇为费解:“君不见,田千秋才智不出人,一朝富贵如有神。”

  李白都想不通的事,肯定有很多人也想不通。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车千秋的丞相一做就做了12年,还历经两帝。他不仅是汉武帝执政时的最后一位丞相,汉武帝临终前,还让他接受遗诏,辅助教导幼主。

  车千秋到底是句什么话打动了汉武帝呢?这句话为何会让汉武帝如此垂青车千秋呢?

  说这句话之前,不得不提到汉武时期的“巫蛊之祸”。

  “巫蛊之祸”是汉武帝在位后期发生的一次重大政治事件,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血腥大屠杀事件。

  晚年的汉武帝年老多病,开始疑神疑鬼,总担心有人害他。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与阳石公主通奸,还用巫蛊来诅咒武帝。

  所谓巫蛊,是为一种巫术。当时人们认为使巫师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即有灾难。

  听闻此事,此时已65岁的汉武帝怒不可遏,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下旨惩办。结果公孙贺父子下狱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

  此事并未因此而罢休。武帝认为还有人在利用这样的妖术害他,因此命令宠臣江充继续深查巫蛊案。

  江充是个小人,于是利用汉武帝的旨意,开始公报私仇,滥杀无辜。

  时任太子刘据是汉武帝刘彻的嫡长子,母为卫皇后。其为政宽厚,深得民心,也是汉武帝非常器重之人。汉武帝每每巡游天下,便以国事交付太子刘据。但偏偏在平时的政务中与江充有了仇隙,江充怕汉武帝驾崩后,太子登基后会对他不利,于是决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陷害太子。江充装模作样在太子宫掘蛊,掘出桐木做的人偶。面对栽赃,太子原本是可以面见皇帝,为自己洗刷冤情。无奈,此时汉武帝在甘泉宫养病,内外隔绝,皇后、太子派出的使节皆不蒙召见。太子见无法解释,决定先发兵诛杀江充这个小人,再作解释,结果江充一派的人向汉武帝汇报说太子造反。前有巫蛊之事,后有造反之报,此时的汉武帝已无法冷静,盛怒之下,不顾父子情深,下旨围剿太子,调集部队,亲自指挥作战。丞相刘屈牦接旨后,率百官僚属和太子展开了殊死搏斗,大战五日,死者数万人。后太子落败,逃出城去,隐蔽多日后,暴露行踪,在地方官的围捕中,时年37岁的太子自缢身亡,他的两个儿子也遇害,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皇孙(既汉宣帝),被廷尉监丙吉隐藏下来,才得以幸免。汉武帝还不解恨,命人入皇后宫收皇后玺绶,卫皇后因此自杀。

  报复太子后,江充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到处发掘木头人,并且还用烧红了的铁器钳人、烙人,强迫人们招供。不管是谁,只要被江充扣上“诅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没过多少日子,他就诛杀了好几万人。长安城可谓血流成河,此事件的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史称“巫蛊之祸”。

  愈演愈烈的“巫蛊之祸”,让此时的西汉王朝笼罩在腥风血雨中,如果这一事件再这么延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此形势之下,上到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处于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之中。尽管大家都清楚太子、皇后等人是冤死的,这样的扩大化是错误的,但是谁也不愿意、更不敢对此质疑。

  处于巫蛊恐怖中,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之时,车千秋站出来了。

  当时的车千秋不叫车千秋,而是叫田千秋,他是战国时田齐的后裔,其先人于汉初徙居长陵(今陕西咸阳东北)。后来因为他当了丞相,皇帝见他年岁已高,特许他在朝见的时候坐小车进宫殿,所以被称做“车丞相”,为感谢皇恩浩荡,他的后人将田姓改为车姓,因此才有了车千秋。

  处于“巫蛊之祸”时期的田千秋,只是一名为汉高祖守陵的护卫官,职位是高寝郎,供奉高祖陵寝的他,此时已年过六旬。按理说,他该安享晚年,不必操心世事了。但他没有按部就班地生活,而是向汉武帝上了一道奏疏,替太子鸣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

  看到车千秋的奏疏,此时的汉武帝百感交集,虽然他年岁已高,但是“巫蛊之祸”带来的扩大化,其实已经让他对此有了疑惑,特别是太子的死让晚年丧子的他开始有所醒悟。当车千秋那句:“儿子不正当使用父亲的军队,按罪应判受鞭刑;皇上的儿子因过失而误杀了人,该判什么罪呢?我曾经在梦中看见一位白发老人,告诉我该怎样定罪。”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汉武帝知道自己被小人所骗,太子是冤枉的,他发兵完全是出于惶恐,因为不能自保才捕杀江充的,并没有反叛的意图。看了车千秋的上书,他终于开始正视“巫蛊之祸”,于是召见了车千秋。对他说:“父子之间的事情,外人是很难发表意见的,却惟独你能向我阐明太子的心迹,这是高庙的神灵让您来开导我,您就应当成为我的辅佐。”立即下令封车千秋为大鸿胪。

  与此同时,汉武帝下旨惩办江充等人,江充被灭族,参与陷害太子的人尽被诛杀。

  不久,丞相刘屈牦与将军李广利密谋立新太子之事被告发,刘屈牦的夫人因刘连受皇帝责谴,因此“使巫祠社,咒诅主上”。汉武帝闻此震怒,下令以厨车(拉肉类及食物之车)拉刘屈牦游街示众后,腰斩东市。刘的夫人被枭首长安华阳街。李广利全家也被收捕。李广利闻此,率部队投降了匈奴,李家也全族覆灭。

  看看身边的臣子,汉武帝觉得车千秋敢讲真话,是个实在人,可靠忠厚,于是让他接任丞相,封富民侯。

  几个月之间,一个小小的高寝郎,就做到丞相并封侯,实乃世所罕见。就是这个在别人眼中没有特别贡献和才华的车千秋,依然延续着他的传奇。汉武帝对他十分看重,对他的一些提醒自己的建议常常采纳:车千秋在丞相任上,见武帝脾气暴戾,诛杀大臣,朝野上下充满戾气,便与大臣们联名上书,请求皇帝施恩惠,缓刑罚,养志安神。武帝认为他说的很对,便下诏说“远近为蛊,朕愧之甚”,并感谢丞相和大夫们认真负责,也不再追究太子案了……车千秋成为汉武帝在世时最后一个丞相。

  临终时,汉武帝还把他作为顾命大臣,让他受遗诏辅政。昭帝即位,他仍然是丞相,而且一直当到老死在丞相的岗位上。

  丞相是个外面看起来非常风光的职位,但是却危机四伏,历史上善终的丞相不多,尤其在汉武帝执政时,这是个高危职位。在车千秋之前,汉武帝已经用了十二个丞相了,结果三个被杀,三个自杀,五个被撤,只有公孙弘一人得以圆满,因此让公孙贺当丞相的时候,公孙贺跪地大哭,果然不得善终。车千秋是在前任丞相刘屈牦刚刚被游行示众,当市腰斩,族灭全家之后上任的。

  车千秋在相位上一呆就是12年,这在西汉是罕见的,在中国封建王朝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历史证明,能创造奇迹的人,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车千秋的履历和传记透露出的信息告诉我们,他有着一般人所不具备的优点综合:首先是他胆识过人,当别人明哲保身、噤若寒蝉之时,他敢于不为私利冒死进言。其次是他善于进言,看到汉武帝相信神学,于是利用自己职位特点,借一个“白头翁”梦中所言,让迷信的汉武帝自己联想汉高祖刘邦,以为是汉高祖借车千秋来告诫提醒自己。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勇于讲真话。

  被誉为“俄罗斯的良心”的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曾经说过:“一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

  这是索尔仁尼琴在197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说过的。此时的舆论环境,已经是非常开明了。

  回到两千多年前的汉武帝时期,一个臣子要对他讲真话,而且是评论他十分敏感的家事、伤心事,这简直是堪比登天还难。但车千秋无私无畏地讲了,而且讲到了汉武帝的心坎上,并由此改变了汉武帝的思想。

  汉武帝知道,在他的强势风格中,臣子能拥有这三个优点,实在是可贵的,也是可靠的,这样的人一定会忠心耿耿事主,兢兢业业工作,公道正派处事,本本分分做人。

  汉武帝此时虽老,但丰富的阅历,并没有让他失去对一个股肱之臣的判断。

  正是因为这些常人难集合在一起的优点,集于车千秋一身,因此才让车千秋创造了中国封建王朝官场的奇迹。

  这个奇迹的基础就是车千秋不为常人所感知的优秀。

  (本文谢绝转载)

  张鹏飞  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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