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四朝,三度为相,官场沉浮,虽为一代贤相,姚崇哪少得了恩恩怨怨,但姚崇故去后,他的家族却得以保全。有人说,这是姚崇按计谋让与他有矛盾和过节的政敌——参与军机的谋臣张说放过了他的家族。事实上,姚崇在工作中与同僚有不同政见的,哪里只有一个张说?如果说,姚崇的家族能得以保全,靠的就是这个计谋,我是存疑的。因为,摆平了一个张说,还有刘说李说,他们一一报复,姚家哪里会安生呢?
说到姚崇家的安生,我觉得非一计所得,而是姚崇以他的人品和担当所积下的结果。
姚崇让许多人记住,可能是始于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有些好笑,有些无奈,更有些心酸!
说这个故事之前,不得不说说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姚崇,还有一个叫张说。
姚崇,唐朝政治家。他文武双全,历仕武则天、唐中宗、唐睿宗、唐玄宗四朝,三次拜为宰相。为“开元盛世”奠定了政治基础和经济基础,被称为救时宰相,与房玄龄、杜如晦、宋璟并称唐朝四大贤相。
张说,唐朝政治家、文学家。他前后三次为相,执掌文坛三十年,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
这是唐朝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姚崇生于651年,比张说年长16岁。
按理说,一个年长一个年幼,都是为相之人,应该会相处融洽,但是他们偏偏有了过节。
从一些史料的记载来看,这些过节可能更多的是来自张说的所为。
姚崇在当同州刺史时,与张说关系不和睦。此时,张说听说玄宗打算任命姚崇为相。这个消息让张说大为不安。为了阻止姚崇为相,他便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弹劾姚崇。遗憾的是,玄宗不予理睬,张说又让殿中监姜皎提议,任命姚崇为河东总管,以阻止姚崇入朝拜相。
姚崇任相后,张说非常害怕,私自到岐王李范府中申述诚意,结果被姚崇告发。张说被贬为相州刺史,充任河北道按察使。不久,张说又被他事牵连,再贬为岳州刺史。
这个梁子由此结下了。
按理说,姚崇和张说之不和,错不在姚崇,理也在姚崇,姚崇何惧之有?
但面对这个梁子,姚崇不敢轻视。张说之为实在是有违君子之道,既有非君子之行,难以预料的是他会不会再出阴招。
721年,71岁的姚崇自感来日无多,此时的张说参与军机,圣恩眷顾,手握重兵,大权在握。与张说的梁子,让他难以放下,为保自己走后,家人安全,想到张说生性贪婪,于是心生一计,临死前,嘱咐儿子道:“我死之后,张说出于礼节,一定会来吊唁。你们可将我收藏的珍宝器皿全部陈列出来,他最喜爱这类东西。如果他看都不看,那你们就会有危险了;如果他看了,你们就将他喜欢的送给他,并请他为我撰写神道碑。你们得到碑文后,马上誊写,呈报皇帝后立即雕刻。张说一定会后悔,必会索回碑文,你们就告诉他已经呈报皇帝。”
姚崇死后,张说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为他写了碑文,给他很高的评价,但随即后悔,派人索回,说是需要修改。姚崇之子告诉来人,碑文已通过皇帝审阅。 张说知道后,懊悔地说道:“死去的姚崇还能算计活着的张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的才能不如他!”
从此之后,尽管张说一路高升,直到730年他去世,他都没有再拿姚崇家作文章。
姚崇临终之计,因此被作为保全家人安全的故事得以流传。
对于这个故事的真伪,我无法去鉴定。
但如果说,姚崇的家族能得以保全,靠的就是这个计谋,我是存疑的。
历经四朝,三度为相,官场沉浮,虽为一代贤相,姚崇哪少得了恩恩怨怨,与他有矛盾的有过节的,哪里只有一个张说?摆平了一个张说,还有刘说李说,他们一一报复,姚家哪里会安生呢?
说到姚崇家的安生,我觉得非一计所得,而是姚崇以他的人品和担当所积下的结果。
姚崇是一个历经曲折的人,这一点从他的名字两改可以看出。他本名元崇,字元之。武则天因突厥叱利元崇叛逆,忌惮有大臣与之名,故命以字行。后又避唐玄宗开元年号,遂改名崇。
一个名字都要改来改去,让姚崇一生都保持着遵循原则、如履薄冰的处事原则。
姚崇处于的时代,皇权更替多发,面对这种局面,他明白,首先要清廉为官,只有清廉才能无私正直,才能人安家安,因此他一生“以不贪为宝”,“以廉慎为师”;即便在唐朝国力达到鼎盛、自己位高权重的时期,他依然“耸廉勤之节,塞贪竞之门”,过着十分俭朴的生活。正是由于清廉,不贪不腐,经济并不宽裕,所以他买不起京城市中心的房子,全家人只得住在离朝廷较偏远的郊区。他生病时,还是皇帝对他进行“大病救助”才渡过难关。
清廉的姚崇,还是一个敢于担当的人,因为他的清廉,自然就无私公正,这种品质在武则天时代尤为难得,也正是因为他的公道正派,武则天对他尤为器重。武则天在位时,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任用了一批酷吏,这其中就有臭名昭著的周兴、来俊臣,他们打着武则天的旗号,对官吏屈打成招,肆意诬陷,陷害忠良,弄得官吏人人自危,却敢怒不敢言。这样的局面,让武则天似乎有所警觉,有一次,武则天与侍臣谈论起周兴、来俊臣主持刑狱,朝臣反逆案件颇多一事,怀疑其中是否有冤狱。此时的姚崇冒着罢官掉脑袋,甚至诛连九族的危险,大胆进言:“垂拱以来因谋反罪被处死的人,大多都是由于周兴等罗织罪名,以便自己求取功劳造成的。陛下派亲近大臣去查问,这些大臣也不能保全自己,哪里还敢动摇他们的结论!被问之人如果翻供,又惧怕惨遭毒刑,与其那样不如早死。”武则天大悦道:“以前的宰相都顺从周兴等人,使酷吏得逞,让朕成为滥用刑罚的君主。听到你说的话,很合朕心意。”于是赏赐姚崇白银千两。
我们在今天看来,姚崇不过是向皇帝讲了一些真话,这似乎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放到历史的大背景下看,这实属难得,他其实是冒着罢官掉脑袋,甚至诛连九族的危险大胆进言的,为了深深打动武则天,他甚至悲壮慷慨以言:“如今酷吏诛除,我以一家百口人的性命向陛下担保,今后朝廷内外大臣不会再有谋反的人。若是稍有谋反之实,我愿承受知而不告的罪责。”
为朝廷安危计,以全家性命为质押,向酷吏宣战,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中,能有几人有如此可贵的担当和勇气?!
如果说,姚崇向酷吏宣战是在保护各级官吏,那么他以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视觉提出灭蝗,则体现了他心忧国家、体恤百姓的情怀和担当。
716年,山东发生大面积蝗灾。蝗灾的出现,在今天是一种自然灾害,但是中国古时,被认为是一次天谴之事。要么被认为君王失德,要么被认为天公不满……因此,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要君王检讨,祭天祈福,以求消除灾祸。面对这次蝗灾,地方官员和百姓不敢捕杀蝗虫,反而祭天祈福消灾,任由蝗灾肆虐,连唐玄宗都担心灭蝗会违背天命。看到蝗灾愈演愈烈,姚崇提出杀灭蝗虫并焚烧虫尸。姚崇列举魏时发生蝗灾不敢灭而导致草木皆尽、饥荒遍野甚至发生人吃人现象的事例劝诫唐玄宗,指出修德免灾并非对灾祸听之任之,而是既可修德免灾,更要主动救灾,如果为了保护蝗虫而牺牲人命并招致国家危殆,才是真正违抗天命。姚崇的想法却被一些官员视为逆天而行,其中黄门监卢怀慎认为天灾非人力所能制服,姚崇大声驳斥道:“扑杀蝗虫解救百姓是善举,如果上天降灾祸,全由我姚崇一人承担,决不推诿给别人。”姚崇为民请命的坚强决心终于打动了唐玄宗,遂下令灭蝗。最终蝗灾被消灭,减少了损失,山东渡过难关。
在封建时代,迷信有报应之说,姚崇敢于以“如果上天降灾祸,全由我姚崇一人承担”的担当,展现了他为国为民的大义和英勇。
敢于为国为民,而挑战“上天”的人,这在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中,能有几人有这样的无畏无私?!
毛泽东同志曾称赞姚崇是大政治家、唯物论者,古今少见!
正因为如此,姚崇从古至今都受人尊敬。
唐朝开元年间,百姓就便把姚崇的画像当作真神来供奉。许多地方还为他修盖庙宇,希望他能保佑人民,降临福祉。
北宋元祐年间,陕州知州游师雄因仰慕姚崇,在姚崇故乡陕州(今河南陕县)设立姚公祠,许多人到姚公祠祭祀。
不信神的姚崇,被当成真神来供奉,这应该不是姚崇生前所愿,但是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姚崇为国为官为民勇于担当的精神和作为被大家所认可。
这样为国为官为民可以把全家性命质押的人,真的需要靠算计张说来保全家人吗?
我看是不需要的,因为真正决定姚崇家人安危的,不是张说,而是姚崇本人的品行和担当。
姚崇的廉洁无私,让他不会为财而立于危墙之下,不会因财惹祸;姚崇为国为官为民所展现的担当,让他深得圣恩官心民意。这样的人,岂是随便可以撼动的;这样的家,岂是随便可以灭杀的。在封建王朝,能做这种天怒人怨之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而且他必须是一个昏君。
姚崇历经四朝,三次为相,最后终老在唐玄宗任上。姚崇去世, 唐玄宗追赠他为扬州大都督,赐谥文献(碑文作“文贞”)。这样的追赠和赐谥,反映了唐玄宗对姚崇的评价非常之高,因为扬州大都督如同全国最高军事统帅,文献则是全国文人之楷模。这样的殊荣,是一个臣子梦寐以求的。姚崇所得,反映了唐玄宗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也反映了姚崇为官的德能勤绩廉是非常优秀的。
有唐玄宗给于如此的厚爱,张说哪里能哪里敢无端去伤害姚崇家人?
那么历史为何要留下这样的故事呢?
我想,如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思考,也许是姚崇依然改不了古代士人的愿望,想留一个好碑文,为自己立名,让后辈念想。而张说早年参加制科考试,策论为天下第一,文采了得,执掌文坛三十年,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如果姚崇要家人去求张说写,既放不下面子,况且以他们的关系,张说不可能会同意。姚崇以这样的方法,可谓一举两得:改善了两家的关系,又让张说写了锦绣碑文。
张说的文章的确是名传天下的,就在姚崇过世后4年,即725年,玄宗封禅泰山,《封禅坛颂》就是张说撰写。730年,张说病逝,唐玄宗追赠其为太师,赐谥文贞。
如今,千年烟云飘散,这个故事的真伪之辨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从姚崇身上能领悟到什么?建功立业、家人安好、盛名流传是我们许多人的追求和愿望,但愿姚崇那些宝贵的品行和精神,能为我们实现这个理想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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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 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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