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志良

　　陪女儿玩游戏

　　今天是周日，四岁的女儿在超市

　　看中了一套玩具的医疗器具

　　回家后，她就假扮医生给我问诊

　　她让我咳嗽，我就得咳嗽

　　让我撸起衣袖，我就得撸起衣袖

　　我密切地配合，不敢有一丝怠慢

　　她给我打针，我装作害怕的样子

　　她给我喂药，我则露出苦涩的表情

　　当我假装哭鼻子的时候，她还

　　拿出自己心爱的糖果来安慰我

　　像这样的游戏，我们玩过很多

　　假扮老师，她教我数数唱歌

　　假扮妈妈，她给我喂饭倒水

　　每次玩游戏，她都要求反转过来

　　互换角色，重复一遍同样的过程

　　她在游戏中玩得那么开心，让我觉得

　　天真真好，也让我感到一种陪伴的快乐

　　可是，人生不可能假扮下去，也不可能

　　只有欢乐。日子的风霜雨雪，她也无法躲过

　　想到这，我就更加投入，也有伤感划过心尖

　　带女儿去橘园摘橘子

　　深秋的午后，温暖依然在流淌

　　枝叶间漏下斑驳而细碎的光影

　　渲染着枯涩的意境，也自生美妙

　　我们踩着霜露的尾巴来到橘园

　　万千橘子橙黄着，颗颗伏在枝头

　　像闪耀的金子在微风中不急不躁

　　我轻轻地打开一个个橘子的衣裳

　　便有甜酸荡漾，润泽了几句诗行

　　那些被虫儿啃过的橘子裂开了嘴

　　躺在树下，连路过的蚂蚁都不理

　　五岁的女儿像蝴蝶，在橘园飞奔

　　很多橘子只尝一瓣，便嫌酸而丢弃

　　回来的路上，女儿说，玩得真高兴

　　而我没有告诉她，那年，我与同学

　　密谋去偷别人的橘子，橘子没偷到

　　却被橘园围墙上玻璃刮得鲜血淋漓

　　我更不会跟她说，那年，我读高三

　　她从未见过的奶奶用米换来五斤橘子

　　拎到宿舍来看我，而自己已瘦削如柴

　　不到三年便隐入风中，让我自责一生

　　女儿叫我“缺牙齿”

　　刚过不惑之年

　　我就松了一颗牙

　　且不到一个月，便掉了

　　这让小女儿很兴奋

　　她时不时就要我

　　张开嘴，让她看看

　　看完她就咯咯地笑

　　每当遇到小朋友

　　她还大声跟别人说

　　我爸爸是个“缺牙齿”！

　　我的爸爸年轻时也缺了牙

　　记得那时，村里人遇到他

　　就“缺牙齿”长“缺牙齿”短地叫

　　“缺牙齿”也就成了爸爸的诨名

　　爸爸离开我快十年了

　　坟上的草早高过了他的牙

　　直到今天，我才想起他的缺牙

　　但怎么想也想不起

　　他是因何缺了牙

　　他缺了一颗还是两颗？

　　缺的是门牙还是磨牙？

　　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

　　缺牙对吃东西有没有影响？

　　要不要帮他装一下假牙？